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李天佐並沒有怒火衝天,也沒有指責眾人,這反而讓大家更是忐忑不安。看到眾人坐立不安,蕭岩首先開口,“今日召集大家,並不是要處罰誰,此次作戰,大家誰也沒錯,之所以失敗,罪在元衛。”
李天佐的目光沒了慣有的咄咄逼人,更多的是淒涼和無奈,語氣有些無力,“此次戰敗,所有的罪責都因我,大夥誰也不會受到處罰。”
李邦忻上前跪下,痛哭流涕,“末將有罪,望主公責罰,以儆三軍。”
蕭岩上前,將李邦忻攙扶起來,“主公說了,不會責罰任何人,此次戰敗,罪不在將軍。”目光環顧眾人,見到大家還是緊張,就故作輕松的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沒了膽氣!我們陽武現在是四面受敵,三年前,歷郡攻下隰壘,前幾日師家佔了武強,昨日接到戰報,河間奪了文安。值此生死之際,存亡之間,大家有什麽策略就講出來,以擺脫當前的困境。”
看到大家垂首不言,李天佐這才講話,“怎麽了?都垂頭喪氣的,我們雖然丟了武強,丟了文安,高陽城不是還在的嘛,我們也沒丟了根本。”
嫡長子李元景趕緊出來響應,豪邁言道:“公父所言,正是兒臣所想,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百戰不殆,我們陽武還是強大的陽武,我們應該誓死雪恥!”
眾人都挺直胸膛,振作氣勢,拳頭捶胸,“誓死雪恥。”
見到士氣初振,蕭岩笑道:“我先談談拙見,算是拋磚引玉!臣以為,文安丟了倒不可怕,自河間收復三鎮,隰壘丟失之後,文安就直接暴露在河間的兵峰之下,孤懸他境,早晚也是丟失,當初我們後撤百裡,也知道文安不可保。”
李邦忻站了出來,“末將將功贖罪,若是不能奪回文安,以死謝罪。”
蕭岩將李邦忻按了下去,“李將軍,將來還有大戰,少不得你來出力。”走到了輿圖前,指著上面的河間言道:“自平定三鎮,河間可是真正的大國,必然向著南向擴張,奪回大澤,重回大昭城。若是我們和中定被攻破,唇亡齒寒,這邢襄和廣川將來也是河間的砧上魚肉。”說著,目光投向了李元景。
李元景知道表現得時候到了,趕緊接過話來,“領參軍所言不錯,河間對整個大澤有覬覦之心,若是河間吞並了大澤,就是和東元、皇領、元越並立的大國了,這是任誰都不想看到的,特別是東元,可不想身邊有如此龐然大物。”
李天佐面露喜色,“不錯,我兒見解精辟。”
李元景言道:“兒臣請命,願去東元,為父親分憂。”
蕭岩也起身言道:“臣願去杓梁和兕牛城,說服中定和邢襄。”
李天佐點頭,“好,若能成功,我們陽武先休養生息,積蓄實力。”
元城,太豐殿中,張君弘盯著嚴希哲,臉色不悅,“子將軍怎麽還沒來?”
嚴希哲畢恭畢敬的言道:“戰爭剛剛結束,子將軍正在運送戰利品,臣擅自做主,先沒讓他前來,等我們的糧食兵馬運回來了,再讓他拜見尊上。”
張君弘微微不悅,“多少東西?要這麽久嗎?”
嚴希哲笑道:“此次可是大捷,子鼎端了陽武在武強的老窩,俘獲無數。”說著,趕緊將寫好的奏章遞了上去,“俘獲都記錄在冊,包括糧百萬石,戰馬五千匹,甲胄萬套,其它刀弓箭矢無數,這些都是略數,戰果還在統計中。”
張君弘看著奏章上的數字,大吃一驚,“糧食百萬石?”
嚴希哲點頭,“廣川感激我們元衛出兵,大部分俘獲給了我們元衛,而且師家很快遣使前來我們元衛,拜見尊上,感激尊上施以援手的大恩大德。”
張君弘依然面帶冷色,“出兵可不是我的主意,師家就去感激子將軍吧!”
嚴希哲言道:“子將軍本想等尊上戰令,可戰機稍縱即逝,就擅做主張了。此事,臣也有錯,當初臣告訴子將軍,你那裡局勢複雜,可便宜行事。沒想到,子將軍年輕,只知道軍治,不知道政治,不知這擅自出兵牽扯有多大。”
張君弘臉色稍解,“年輕人只知道殺得興起,不知這其中的利害啊!”
嚴希哲言道:“尊上,此前子將軍在前作戰,臣沒敢問責,怕他畏首畏尾,不知所措。待他回來後,臣已經申飭他了,讓他趕緊來尊上面前請罪。”
張君弘問道:“你安排在他身邊那二人,怎麽沒有傳信過來?”
嚴希哲解釋道:“他們覺得戰機不可失,就跟著子將軍作戰了,回來後再說明。他們二人正在外面待命,待會兒尊上親自問他們就是。”
張君弘這才臉色好轉,“私自出兵,不加懲戒,讓將軍們嘗到甜頭,都會輕開戰端;若是懲處了,將軍們又會畏兵畏戰,這讓本尊如何處理啊?”
嚴希哲笑道:“臣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臣聲言這是尊上的策略,自然能讓子將軍擅自出兵的罪責消弭,既施恩於子鼎,又讓群臣敬佩尊上遠見。”
張君弘沉思片刻,點頭答應,“還有下次,可就不能這麽處理了!”
嚴希哲俯身拜倒:“尊上氣度恢弘,慮事周全。”
剛送走了嚴希哲,正要去找妘姬,內監瞿猷國碎步跑來,急急言道:“太尉求見,正在候著那。”然後悄聲言道:“尊上,太尉很不高興。”
施輔明快步進殿,撲通一聲跪下,有些賭氣的言道:“尊上,武強之戰打完了,我這個太尉還蒙在鼓裡,臣是來請罪的!”說著,就摘下朝冠,“臣無能,臣愚昧,不能為尊上所用,屍位素餐,臣羞愧無地,今日特意來向尊上請辭的。”
張君弘趕緊賠笑,將施輔明扶了起來,“你這是哪裡話,何至於此,這個本尊要賠情,因為是偷襲,保密為第一要義,就沒有同太尉商議。”
施輔明還是不起,“尊上還是看扁了老臣,臣是笨,可沒有壞心。”
張君弘笑道:“我相信你,可你太尉府中,不還有個外人的嘛。”
“既是尊上乾綱獨斷,臣下明白了。”施輔明這才起身,“尊上可知,在貝丘軍營中,有很多師家人幫子將軍練兵,臣怕的是子將軍擅自出兵。”
“竟有此事。”想起嚴希哲瞞著自己,張君弘頓時警覺,“子將軍和廣川師家聯系這麽深了,不得不防啊,太尉既然提起,想必已有對策。”
施輔明心中暗喜,卻是平靜言道:“尊上,貝丘局勢複雜,通過子鼎鉗製王天宿怕是不行了,子鼎出兵,王天宿並沒有來報,反而是潘希偃來報。”
“難道這子王二人結成同盟?”想到這裡,張君弘搖了搖頭,“應該不會,子鼎能有今日,全賴本尊,難道說他的野心超過了他的忠誠?”
施輔明言道:“尊上,人心不是一成不變的,子鼎不僅僅是尊上的人,也是太丞的人,他一路走來,身後總有太丞府的背影。臣建言,借此機會,讓子鼎進入元城,放在尊上身邊,為尊上所用,而不能為別人所指使。王天宿和潘希偃速來不合,讓潘希偃出任子鼎的位置,相互牽製,尊上覺得如何?”
張君弘點頭答應,心滿意足的去了永和宮,聽妘姬彈奏清唱,“神兵出九闕,天仗羅四野,千騎飆掃,鐵馬金戈,戰骨高於山,滄溟湧濤波……”
張君弘心情大好,“夫人竟然有這等才氣,唱的如此美妙。”
妘姬滿臉的崇拜,“尊上說笑了,此曲有金戈鐵馬之風,專為尊上大捷而唱。臣民無不欽佩尊上能審取舍,任賢使能,才有這大勝。 ”
張君弘大喜,“所以,才讓子將軍到我身邊來參讚軍機。”
妘姬笑道:“尊上,施太尉走的興高采烈,應是他的主意吧!”
張君弘點頭,“只要是一心為公,於國有利,誰的主意並不重要。”
妘姬笑道:“只要是人就有私心,有私心就有功利,有功利就有結黨,尊上看到了子將軍和嚴太丞的結黨,以尊上之英睿,豈能不知施太尉和王大帥的結黨?結黨不可怕,人君要辨君子小人,若是同道則為君子,同利則為小人。嚴太丞的黨人能開疆拓土,充實國力,施太尉的黨人拿下兕牛城了嗎?若是尊上將子將軍召到身邊,那貝丘誰來做主那?施太尉能結善廣川?還是能壓服廣川?”
張君弘陷入沉思之中,過了片刻,笑道:“說的有道理。”
施輔明的府第中,見到了賀公許和卦婆婆到來,趕緊迎了上去。
施輔明失望的言道:“尊上並沒有采納我的建議啊。”
卦婆婆笑道:“憑你一句話就能打倒的對手,有什麽打倒的價值那。”
施輔明很是謙遜的問道:“婆婆還有什麽妙招?”
婆婆目光慢慢露出狠厲,“若想戰勝我們的敵人,就要先毀了那個女人!張君弘優柔寡斷,有那個女人在張君弘身邊聒噪,我們就難以獲勝。”
施輔明言道:“妘姬這個女人很少出宮,不過,我聽說,她隔段時間就去趟貝丘,因為她有個哥哥在那邊失蹤了,她說是去尋找。”
婆婆露出笑容,皓白牙齒讓眾人眼前一花,“那我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