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兒,可好些了嗎?”
說話的正是現任廚房管事,周大娘,這些日子常來看望陳三。
原身母親徐氏和小妹陳檸也在。
周大娘拍著徐氏手安慰:“那起子小人,貫會見風使舵,都是一般的奴才,非要比個高低出來,見不得別人好。你且往後看著吧,他們保底沒好報。”
又轉回頭看向陳三笑著說:“現在好了,瞧著氣色紅潤怕是大好了”
徐氏笑道:“是啊,這幾日飯量都見長了,沒出息的,連他妹子的飯的都搶。”
陳三抬頭望了徐氏一眼,等著她下下文。
周大娘接著道:“陳二家的,不是我說你,都說能吃是福,好容易大病一場能吃點進去,多好的事。”
“況且又有老爺的吩咐,誰還敢說什麽。若等老爺問起來,一句吃不飽,那不成我的事兒了。你好歹幫我一個忙,每日飯前讓人順口說一嘴,也免我一個錯處。”
又向陳三笑著道:“現如今是嬸子接了廚房的差使,你想吃什麽就過來言語一聲。主子們吃的勻不出來,總有剩的。”
正此時,外面有人來喚周大娘,周大娘便隨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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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揭開了桌上的竹籃,從裡面取出幾樣小碟。“這是你周大娘特意送來的醬鴨子,快趁熱吃。”
看著小妹明亮的大眼睛裡充盈著渴望,陳三笑了笑,撚起一塊喂給小妹。
“你這孩子,你吃你的罷,你妹子吃過了。”
妹子看了看徐氏,也對陳三搖了搖頭示意不吃。
陳三不理,捏著臉頰,塞進去了,弄得小丫頭面上抗拒,眼眉彎彎笑。
陳三記憶中雖不是天天吃肉,但也是隔三差五的一頓,不見得窘迫如此。放下筷問起了家中情況。
徐氏道:“老爺憐我們孤兒寡母,雖是奴才卻給了體面。讓人安排了些清閑差使,讓我用心照看你,將來有你的前程。”
陳三問道:“既如此,娘也可以輕松輕松了。”
徐氏歎了口氣,看了看自家傻兒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這傻兒,清閑差使頂得了個肚圓,頂不了塊肉啊。我們乾活的婆子,就是要做事啊,越做才越興旺啊。”
陳三不笨,一聽就懂了,怪得活計輕松了,自己家娘還愁眉苦臉的,原來是沒油水撈了。
“現在你也沒個老子幫襯著了,娘也被下了差使,你也還沒正經上過值,每月就靠娘這點月份錢過活了。”
“好在,剛你周大娘來,帶了個好信兒,待會你吃完拾掇拾掇,換上箱子裡那件舊衣服,就去見老爺。”
“見老爺?”
“老爺聽說你醒了,讓你抽空去見他一面。你也該去謝一謝恩,這日子你喝的藥可都是走的公帳,抵好幾個你了。”
徐氏又歎了口氣道:“這是你那老子為數不多的好了。往常他還在時怕是沒這個體面。”
陳三一面跟徐氏聊,一面往小妹嘴裡塞肉,每每徐氏想要訓他,陳三總能先一步拋出下一個問題。
徐氏也無可奈可,最後也笑著看一雙小兒女,他們都好,一切就好。
......
吃過飯,穿上徐氏從箱子裡翻來的舊衣服,並不破,只是有點泛白,整個人看著更加樸素儉省。
“周大娘家的哥兒就在門前伺候,有不懂的你問他,往常你們最好不過了。”
徐氏顯然對陳三一個人去見老爺有點不放心。
“見了老爺知道要怎麽說嗎?”
見陳三依舊看著自己,徐氏氣不打一處來。
“若老爺問起來,你也跟木鴨子似的?”
“無非說些感恩話,我曉得的。”陳三點了點頭,應該沒什麽問題。”
徐氏一面擔心,一面又仔細叮囑:“見了老爺,第一時間先磕頭為主......”
......
到了大門,遠遠就看人笑著迎過來,陳三情知就是那周大娘家的小子名喚華哥兒的了。笑著上去握手敘舊。
“三弟,看來是好利索了”
華哥兒邊說邊往後面廂房一指“老爺在廳內會客呢,今日長房薛哥兒來找老爺,此刻還在談著呢。”
“前面喚我有事,你就離這遠一點,待會裡面談完了事,你在門口給老爺請安,老爺喚你進去你再進去。”
陳三笑著答應了,看著王成走遠。
陳三背過身去,臉色淡了下來。剛才那瞬間的抽手指路,陳三以他前世的經驗篤定這絕不是剛巧錯開。
還有那僵硬的笑容,略微閃過的嫌棄眼神......
陳三前世在社會闖蕩,吃了很多虧,攢下不多的的經驗告訴自己,這是厭惡,他不想與自己握手。
老娘這麽和善,兒子怎麽會截然不容呢,不是說先前與自己玩得很好?
陳三心中笑了一聲,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有他老娘一半的功力,也不能這麽輕易就被看穿。
陳三依舊滿面笑容,站在門口靜靜等待。
......
隱約聽得房內有爭吵聲。
“那群狗**的,就爛王八黑心眼,沒屁股,打不動的,就是沒用心去尋,北邊大旱,難道南邊也大旱,東邊也大旱,西邊也大旱不成。”
“咳咳”,薛明面色通紅,重重咳嗽了兩聲,薛蟠才意識到這是在二叔面前。
薛蟠便斂去了常用字詞,一時卻又感覺不太會說話了。
“又不是甚麽稀奇寶物,無非幾朵平常的花兒,幾罐天上掉下的水。磨磨蹭蹭就是沒放心上。”
陳三在門外聽完,知曉這就是冷香丸配方了。
“要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將這四樣花蕊於次年春分這日曬乾,和在藥末子一處,一齊研好;又要雨水這日的天落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
把這四樣水調勻了,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埋在花根底下。若發了病的時候兒,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
這就整整一篇字了。
雖都是易得之物,可難就難在一個巧字。若是不巧,可著這年就沒這雨水呢?那也只有繼續等著了。
好在薛家領著內帑錢糧,借著皇商身份,在各地州府都有商鋪,不然卻是想都別想。
薛蟠雖為長房家主,可因他五歲時就喪了父,一個寡母還帶著長女,名聲是重中之重。
靠著一幫家生仆役、老掌櫃還能將各地商鋪勉強維持,但來往接客,商談生意,每年供選確實無能為力。
因有長兄臨終之托,外加侄兒年幼,這麽些年薛明為金陵薛家實際掌權人,也弄得平穩。
像這冷香丸這事,天南海北的配方,不把整個薛家八房的力量動起來,僅憑長房一家,短時間是不成的。
想到這兒,薛蟠就感覺一陣頭疼,長房大嫂聽一個甚麽和尚道人一番話,就要翻天檢海製個冷香丸。
薛明自然是不信的,和尚的話有用,還要大夫幹嘛。這藥方上盡是些花兒啊、水啊,哪家正經治病的藥是這麽個樣子。
怕是那賴皮和尚想騙幾兩診金,又怕開出的藥吃下去沒療效,才胡謅出來的一藥方,天南海北的物事,怕是都沒想過有人能集齊。
因此薛明也只是隨意吩咐了一下,並未放在心上。
這邊咕咕不聽的薛蟠一抬頭,瞧著自家二叔竟然走神了,更是氣急,感覺自己一陣白說,又不好在長輩面前撒氣。
怒氣衝衝就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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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哪個狗**的,撞得你爺爺一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