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衣冠南渡的持續,京口的局勢越發混亂了。
南渡流民缺乏吃穿所用的谷帛,抵達江左的京口後便無力南行了,京口逐漸成為了大量流民帥的落腳點,其中不乏乞活軍等悍勇流民。
京口多精兵,未來戰無不捷,威震胡膽的北府兵,便是以京口兵源為主。
盧禕準備從中挑選最為勁勇的軍士,操練成二十名具裝騎兵,便派人叫來了四鄉的二百多名裡吏,名義上是用了慶賀僑遷邀請裡吏過來饗食。
實際上是威懾京口的流民帥,盧氏莊園在鄉閭的威望,莫要輕易招惹了盧氏。
四鄉二百多裡吏齊聚盧氏莊園的消息,不脛而走,引起了不小的熱議,就連士族莊園都談起了這件奇聞。
豪族莊園更是深深的忌憚,盧禕在鄉閭的號召力如此驚人。
盧氏莊園的庭院裡,擺放了一張張朱漆食案,主院擺不下了,東院和西院也擺滿了朱漆食案,宴請了鄉閭所有的裡吏。
裡吏的妻子也來了,一起坐在百果園裡饗食,沈蘭淑親自接待了眾妻子,不是為了用飯,主要過來商量盧氏老窖的販賣。
盧氏老窖的酒質堪比每瓶四十文的黃酒,價格卻只要二十五文錢,比起最為廉價的豆酒價格還低。
沈蘭淑決定把盧氏老窖分銷給二百多裡社的裡吏,再由裡吏販賣給裡民,不僅省去了露車運送的靡費,還能把裡社與盧氏莊園捆綁的更深。
天底下最牢固的關系。
便是利益捆綁。
沈蘭淑操持著家業,盧氏老窖的買賣越發紅火,賺來了錢帛支持著盧禕種種想法的實現。
盧禕有了充足的錢帛,招募勁勇便有了底氣,宣布了這次招募勁勇的優待。
隨著裡吏回到各自的裡社,說出了盧禕給出的優待。
鄉閭的裡社、流民帥之間迅速傳開了消息。
“其一,每天兩次飯,頓頓吃白米,管飽。”
“其二,每天發一次鹽豉,五天喝一次酒,十天吃一次肉。”
“其三,拖家帶口的優先,五人以內分發五十畝田,田租只需繳納每年收成的一半,課田製、戶調式等等苛捐雜稅,全部由盧氏莊園承擔。”
消息很快傳出了丹徒縣,引起了整個京口鄉閭的一片沸騰。
江北,廣陵郡與縣,一座破舊的土屋裡,魏雄拿著一堆左伯紙,正在默寫大父魏浚教給他的經學,帶到坊市裡賣錢換來糧食。
破敗的籬笆院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籬笆的一角搭建了雞塒(shi),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正在喂雞,賣了雞蛋換些粟、黍等粗糧。
家裡快要斷糧了。
“魏大哥。”
流民漢子冒冒失失的闖了過來,直接推開柴門走了進去,怎怎呼呼的說道:“有好事找你。”
魏雄抄起了一根扁擔站了起來,瞧見籬笆院裡的那人是流民漢子,略微心安:“你跟著流民帥去了京口,何時回來了。”
土屋裡的魏雄看起來身材高大,家裡的日子困苦,面黃肌瘦,看起來還有些病怏怏。
原因無他,日子過的太苦了。
流民漢子沒有廢話,直接把盧氏莊園招募勁勇的消息告訴了他。
“你莫不是在誆郎。”
魏雄驚喜又激動的握住了流民漢子雙臂:“盧主簿給出的優待過於優渥了,白米管飽也就罷了,還分給田地。”
流民漢子咧嘴笑了:“魏大哥可是能夠使用馬槊的勁勇,肯定能夠成為盧氏莊園的部曲,到時候帶著小弟的一家三口進去做個佃客就成。”
“當是如此!”
魏雄滿口答應了下來,精神奕奕的說道:“拙荊懷有身孕了,不方便跟著一起渡江,郎先把她送到娘家暫住幾天,等到成為了盧氏莊園的部曲,再接過去享福。”
類似於魏雄的情況,京口各地都在發生,自認為不能通過挑選的漢子,找上了附近的勁勇之輩,只求跟著過去一起種田做個佃客。
等到招募的時間到了,盧禕頒布的招賢令超出了他自己的預料。
莊園前方的谷場人頭湧動,來了上千人,有的自帶馬匹、長槍,有的是成名已久的京口遊俠,還有人一身刀疤,甚至有人專程從江北的廣陵郡趕來。
公乘雄聽說了盧禕招募勁勇,站在莊園的譙樓上,望著谷場上的一幕,感慨了:“這才是真正急缺人,招募勁勇該有的寬待。”
盧禕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了:“開始吧,按照事先說好的條件,可以騎馬的人直接進入莊園校場,沒有入選的人發放一升糧食,當做回去的盤纏。”
一升是一斤二糧食,聊勝於無了。
發放了不過幾百斤糧食,再次提高了盧氏在壯士、遊俠裡的名聲,等到下次招募勁勇還會過來。
即便過來一趟,耗費的糧食遠遠超過了一升。
經過精挑細選,約莫上百人進入了莊園的校場,等著盧禕的挑選。
馬匹的價格昂貴,養馬更是靡費眾多,擅長騎馬的人都是比較難得的勁勇了。
盧禕惋惜了起來:“勁勇足夠了,馬匹又不夠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上百人大多是進行了體力方面的比較,甲騎具裝鎧是重甲,需要力氣足夠大的勁勇。
魏雄長時間吃不飽飯,不出意外的落選了,想到家裡即將臨盆的妻子,又想到許諾給兄弟的佃客承諾。
當場便急了。
魏雄沒有去接遣散的糧食,急忙說道:“郎會使用馬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