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拓跋丕派人來請陳先,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帶他進府的拓跋鬱。
“不用去二哥那了,我們直接去見大哥吧;這會子他應該有空。”
客棧門口,三匹高頭大馬發出“哼哼”聲,似乎不滿主人去的太久;拓跋鬱主仆一人一匹,剩下的一匹,明顯是給陳先的。
吩咐一番,陳先翻身上馬,跟著拓跋鬱往拓跋珪營地而去。
路有些距離,城裡也不方便跑馬。
一路上,拓跋鬱逮著陳先問東問西,時而問他身手如何,時而問他讀過哪些書,又纏著他講些趣事;礙於昨晚的恩情,陳先不好拒絕,挑幾個簡短的童話故事說給她聽。
拓跋鬱聽的津津有味,連到了軍營門口都不知道,還是身旁丫鬟提醒才回過神來。
軍營裡不允許騎馬,哪怕是拓跋鬱也不例外。
三人下馬,早有人過來牽馬;陳先跟在拓跋鬱身後,目不斜視,除了前面蹦蹦跳跳拓跋鬱跳過身來問他,他是不主動說話的。
目的地很快到了,那是一座比周圍營帳大一圈的營帳。
門口,立著三個人,兩個持戟士卒立在大門左右;最前面一個,是個滿面風霜的漢子,烏黑的盔甲在陽光下閃閃發關,一米八的個頭配上獅子般的雙眸,霎是威武。
“這就是拓跋珪?好一頭雄獅。”
果不其然,拓跋鬱見到這人,喊一聲“大哥”,一蹦就蹦道他身邊;拓跋珪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說了幾句後,拓跋鬱松開手,站在他身旁。
等陳先走進,拓跋珪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盯著陳先說道:“我知道你,臨海郡的事我也聽說了,進去說話吧。”
大帳內很空曠,陳先的眼神首先落在正對大門的虎皮座椅上,接著是兩旁一字擺開的椅子,不多,一邊各十張。
“隨便坐,不用客氣。”
拓跋珪坐在虎皮椅子上,拓跋鬱對這些不敢興趣,說聲“哥,我出去轉轉”,帶著丫鬟轉身出了營帳。
帳內只剩下陳先、拓跋珪兩人,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誰也沒說話;沉默,是拓跋珪先打破的,他先是“哈哈”大笑,接著說道:“我想象中的陳先是個虎背熊腰的威猛漢子,沒想到本人像個柔弱書生,長見識了,長見識了。”
“我也想差了”,陳先說道:“在我的想象中,將軍是一頭猛虎才是,今日相見,卻是條蛟龍。”
拓跋珪笑的更開心了,想是笑聲傳染,陳先也跟著笑;忽地,拓跋珪笑聲收住,說道:“陳先,你的來意我知道;你是條漢子,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實話告訴你,這事不可能的,我不會去震州幫趙義。”
結果,陳先心裡早就有數,來的路上他把這事想了一遍又一遍,和小汜探討了不知道多少次,得出來得結論就是失敗,能成功一個都是陳先走大運。
但說沒有失落那是不可能的,陳先面色平靜,問道:“將軍,敢問你的志向如何,是偏安一隅,當個世人口中的反賊,還是成為史書中的王侯?”
拓跋珪眉頭微微皺起,說道:“誰願意當反賊呢?”
“是啊,誰願意呢?”
陳先說道:“可是將軍,假如我們打敗到彥之,推翻武風,到時候你該怎麽辦?投靠新勢力,還是佔據雷州反叛?我想,無論哪一種,都不會使你滿意吧。”
“你們贏不了。”
拓跋珪語氣淡淡的,中間還夾雜著一絲冷意。
陳先站起身,盯著拓跋珪說道:“贏不了?打之前,誰能保證十分的把握?退一步說,就算輸了,將軍又該如何?我們擋不住,將軍擋的住?”
“還是說,將軍想體驗東躲西藏的感覺?”
“砰”,拓跋珪猛拍把手,眼中燃起怒火,說道:“陳先,你好大的膽。”
陳先凜然不懼,目光不躲不閃,迎著拓跋珪的眼神,說道:“鄉野村夫,懂不得多少禮數,言語冒犯之處,望將軍見諒。”
拓跋珪“哼”一聲,拔出腰間大刀,喝道:“真以為我欣賞你就不會殺你?”
陳先笑笑,不說話,只是目光一直盯著拓跋珪,一寸也不肯退讓;之所以如此剛烈,是他根據一路所打聽到的消息分析的結果,他料定拓跋珪不會殺他。
拓跋珪聲名遠播,如果因為幾句話殺了陳先,他的名聲就臭了。
然後,讓陳先想不到的是,拓跋鬱衝了進來,擋在他面前懇求拓跋珪放過他。
這是陳先、拓跋珪兩人意料之外的, 拓跋珪原本想陳先服個軟,他好借坡下驢;現在自家妹子給了台階,但怎麽看都怪怪的。
讓人送走陳先,拓跋珪拉著拓跋鬱問道:“你們認識了多久?”
“一天不到。”
拓跋鬱低下頭。
拓跋珪沒好氣說道:“一天?我記得尉虎追求你一年了吧,怎麽沒見你給人好臉色?”
拓跋鬱憤憤道:“我已經明確的拒絕了他的追求,是他死皮賴臉,一直糾纏我;面對糾纏的人,我憑什麽給他好臉色?”
“所以,你看上了這個陳先?”
拓跋珪面色古怪地問道。
拓跋鬱俏臉緋紅,昂首道:“是,我看中了他,怎麽了。”
“弱不禁風的書生,有什麽好的?讓尉虎知道了,還不得一拳結果他。妹子,聽哥的,為了他好,你就斷了這念想。要好看的,我們這又不是沒有。”
拓跋鬱不幹了,說道:“看中了就是看中,沒什麽好說的;尉虎他要動手,讓他先跟我比比,雖是女兒身,但我不一定打不過他;刀槍劍戟,騎馬射箭,我不輸男兒身的你們。”
拓跋珪頭有點大,以他對拓跋鬱的了解,說不定就會跟陳先跑了;要是陳先真是個柔弱書生,他有的是辦法恐嚇。
但陳先不是啊,武力值還高,這就頭疼了。
某一瞬間,拓跋珪想著要不宰了陳先算了,這想法也就想想,不現實。
那邊,拓跋鬱已經跑出去了,一看就是去找陳先去了;攔是攔不住,阻止還是要阻止的。
想了想,拓跋珪心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