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商鋪縱橫,裝飾典雅,暗香繞梁,雖不似富貴街與燈市街那般繁華,但一到夜晚,也是華燈璀璨人潮湧動。
這日剛過酉時,張允修就領著萬歷來到棋盤街口。
往裡邊覷了一眼,萬歷見行人大多閑逛,卻是不怎買東西,忍不住衝張允修問:“這是幹什麽的地方?他們怎麽都不買東西?”
“不是不買,而是得挑著買。”張允修一笑,耐心解釋道,“這是棋盤街,是京城中最大的買賣古董的地方。”
“正好,朕宮中還缺些盆子,今日就一次買個夠。”
說著,萬歷皇帝踩在青石地板,邁入到街巷之中。
身後隨從不敢怠慢,緊隨其後。
因為萬歷瞧著年輕,又穿著一身的華袍,一看就是凱子。
這不,他剛一踏入,一名蓄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立時迎了上來,吆喝道:“喲,這位公子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咱這兒吧。”
萬歷皇帝不置可否,覷了那人一眼,說道:“有啥好東西盡管給本公子拿上來。”
“得勒。”山羊胡老板一笑,將萬歷皇帝帶入店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瓷盆,介紹道,“這可是宋朝的鈞瓷,能留到現在已是精品,咱可是花了大力氣,才買了下來。”
萬歷低頭一看,但見那鈞瓷紋路清晰,做工精致,心中不免歡喜起來。
“多少錢?”
“兩百兩,一口價!”山羊胡老板一笑,伸出兩根手指。
萬歷皇帝當即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遞了過去。
“等等!”張允修瞧得真切,一把奪過銀票。
山羊胡老板一愣,又衝萬歷皇帝投去目光。
張允溪衝迷糊的小皇帝一笑,一把勾住老板的肩膀,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這破爛玩意,也敢要咱二百兩銀子?你好大的狗膽。”
“你可別亂說,咱這兒的東西都是真真的。”山羊胡老板急了,忙解釋道。
“三十兩,愛賣不賣。”張允修懶得和他瞎扯,直接給出底價。
“你這...”山羊胡老板瞪圓雙眼,掙扎片刻,咬牙道,“好吧,我看你們兩位公子也是誠心要,咱今兒個也沒開張,就當圖個吉利。”
你他媽的。
張允修差點沒爆粗口,這老板至少血賺25兩。
他瞪了眼老板,從懷中拿出三十兩銀票,遞了過去。老板愁眉苦臉,一副不情願模樣,把鈞瓷交付到張修手中。
“你們嘀咕什麽呢?”萬歷皇帝見二人磨蹭,忍不住開口喝道。
“哦,沒什麽,就是這老板說要送您一件小物件,我和他在想送什麽好。”張允修衝萬歷皇帝一笑,又冷著臉衝老板威脅道,“咱是司禮太監張鯨的朋友,再搭一件兒,否則老子明天就燒了你的黑店。”
山羊胡老板一聽張允修還有這來頭,立時嚇得身軀發顫。
他轉著賊溜的目光一瞧,又搭上一件小一些的鈞瓷,送到張允修跟前。
“今日小的第一次開張,這東西就權當送給公子,討個好彩頭。”
萬歷一聽還有這好事,頓感賺了不少,於是對準老板一笑,抓起鈞瓷就往外走。
待幾人一離開,老板深吸口氣,走到後院,從籮筐中又取出四五個鈞瓷。
另外一邊,萬歷皇帝又逛了兩三家,卻是沒有找到中意的東西。
不過,在這期間經過張允修的教導,這殺價的功夫,倒是見漲不少。
不管對方出多少,先殺一半再說。
眾人正休息間,一名小太監激動地跑了回來,他紅著面頰嚷道:“皇...公子,前邊有間兒畫店,準保您喜歡。”
“走,去看看!”萬歷立馬來了勁頭,提步就走。
那畫店連著三間小平房,裝飾極為講究。
門口鋪著紅毯,左右兩邊各放著一支元代大青花,往裡一看,用琉璃罩住的燭火,把整間屋子照得錚亮。
幾人剛一入門,畫店老板立時迎了上來。
滿臉得意道:“幾位公子隨便看,小的敢保證,別的店有的,我這兒都有。他們那兒沒有我這兒也有!”
“哦?”萬歷皇帝來了興趣,衝老板嚷道:“那你把別人那兒沒有的,都給咱拿出來,若是咱喜歡,少不了你的賞錢。”
老板一看幾人財大氣粗,知道生意來了,於是也不藏著掖著。
一個轉身踱步回到閣間,取出幾副卷軸。他拿出一幅,領著幾人走到光亮處。
一邊展開,一邊笑著介紹道:“這可是唐寅唐伯虎的真跡,準保讓諸位滿意。”
說話間,畫卷展開。
抱著欣賞的目光,除卻幾個太監外,張允修幾人直看得心頭一熱。
不得不說,老唐的這春宮圖畫得真不錯。
萬歷皇帝正愁技巧不過嫻熟,於是當即拍板買下。
“三百兩一幅,一共五幅,公子若是想要,咱算你一千兩銀子。”老板拍板說道。
“五百兩!”萬歷皇帝伸出五根手指。
“這...,”老板面帶難色,沉默幾秒,才苦笑著說道,“好吧,我看公子也是誠心想要,這五幅畫權當是小的,交公子這個朋友。”
萬歷皇帝大喜,正準備掏錢付帳,忽有一人叫道:“慢著,一千兩,這畫本公子要了。”
張允修幾人被這橫炮一驚,忙轉過頭去,找尋聲音的主人。
就見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中等身材,兩眼凹陷,面容發白,一看就是酒色過度。
他搖著一把泥金紙扇,斜睨了眼幾人,一臉囂張地走到老板跟前。
“一千兩,咱要了。”
“哦,好好好...”畫店老板忙諂笑著回道。
“老板,這東西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萬歷皇帝極為不悅。
“什麽先來後到,買東西自古就是價高者得,沒錢裝什麽闊少?”猥瑣青年嘿嘿一笑,譏道。
萬歷徹底炸毛,不過想著自己不能暴露身份,於是隻得冷眼記下青年模樣,準備來後算帳。
青年見幾人不敢追究,心中大為得意,指著書畫說道:“都給咱包好了,送到張鯨張公公府中去。還有那幾幅,爺也一塊要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張公公府上的人,難怪如此大氣。”老板說著,還忍不住衝皇帝說了一句,“看看人家,這才叫有錢人家的公子。”
萬歷皇帝聽到後,氣得烏頭黑臉,一揮袖踏步走出畫店。
張允修心下樂到極致,魏清幾人卻是面面相覷,他們知道這下張鯨可真要兩眼一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