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明 第45章：生存之道

這也是為什麽延綏鎮巡撫洪承疇只能守著榆林放任東北方的神木，保德，河曲三地被數萬農民起義軍肆虐並使得他們佔據了河曲，有了第一個像樣的根據地。

要維持整個延綏鎮的狀態，使它能抗住這天災人禍內憂外患後還能屹立不倒。

這是屬於巡撫要考慮的。

總兵就不需要考慮這些。

杜文煥只需要考慮行軍打仗，在這事上才能如何先不說，至少該做的事都做到了。

那麽軍隊在缺餉缺糧食可能還缺少衣甲武備的情況下出動討賊，要打的目標還是裝備與戰鬥力相對較高的大明西北邊軍，怎麽辦?

李維想到了，安塞縣丞沒猜到。

得了將令回到安塞，再次見到安塞縣丞時，他拿著把扇子半掩著臉，大胡子臉配上這一手頗有些滑稽，露出來的半張臉上多是畏懼忐忑與憤慨交織。

見人要議事又不好一直遮掩半邊臉，作勢請人到門樓裡暖身。

等進了門樓屏退左右，火盆邊就李維與他，他才放下扇子，另半張臉上赫然有馬鞭印子，倒也沒破皮肉，只是紅彤彤的太顯眼。

“唉！”

一聲長歎，縣丞拱手一揖:“把總的高招，小的領教了。”

李維搖搖頭:“與我何乾，路上逃難來的，或是傳信來的那些你肯定知道，那杜總爺麾下兵將如何能惹?非得去討苦頭......”

“呵呵，把總說的對，如今便說說供糧的事吧......”

“也不關我事，我屬下隻幫著運糧，過會兒有位遊擊要來，你且讓城裡官民百姓都小心預備著吧，我反正是打算把我這一營連帶那些流民一起帶到城外去了。”

縣丞聞言面上略顯淒苦，又歎一聲:“謝李把總提醒。”

豺狼虎豹，沒一個好相與的。

兵威之下不能有半點違逆，都說大明有重文輕武的現象，但至少在此時，杜文煥在這西北一角的權勢就是天，他麾下的兵張揚跋扈殘暴一些也很正常。

延安與西安城裡的老爺與王爺都指望他，哪敢治他什麽罪。

都是等事後再說。

杜文煥指派了一位遊擊來鎮守安塞，李維不算杜文煥本部兵馬，帶著屬下跑到城外稍微避一避，正好也方便他辦正事。

大明地方給大軍供糧之所以要等三天，是因為要給地方籌措糧草的時間，雙方也要對接一下供需要求。

運糧算是李維這一營的正事，但不是李維本人的正事。

得先將參將王梁派來的一哨人馬帶去那一處名為招安鎮的地界。

昔年北宋大將狄青下令在此地修築招安寨得以大敗西夏軍，如今雖是個荒僻的村子，但地名卻是傳承了下來。

李維知道能在戰前被派到前方做準備工作的肯定不一般，但見到這一哨人馬時還是很羨慕的。

一哨約有七十人馬。

而這七十余人馬個個武備齊全皆是披甲之士，二十余人身披鐵甲，半數都是騎卒，其中數十騎的戰馬前半身竟有著甲。

李維一身裝甲已堪稱精良，外表與他們相較起來也隻尋常而已，不過拍拍身上精工細作的青衣鐵甲，暗地裡還不好說。

畢竟棉甲下頭的甲片防護力到底有多少根本看不出來。

沒準兒這些甲士的布面甲都是大明官方出品的劣質版呢。

很沒品的腹誹一番後，李維趕緊打散這念頭。

還想著要同流合汙，狼狽為奸呢。

趕緊找到這一少領兵的哨官:“張哨官，這招安村有與賊兵勾結的嫌疑，難不成這保安縣內其他村鎮就沒有了?”

這位張哨官才到招安鎮，便對這荒僻的村落好一番敲詐勒索。

在李維看來卻是心善。

亂兵聚眾裹挾甚多，如今已號稱有三萬大軍，莫說三萬，便是一萬，定邊，靖邊，保安等諸多邊境州縣，哪個地方都得與亂軍起些牽連。

一個小村落，碾過去根本無人在意。

如今被提點，張哨官肯定未被滿足的貪心自然泛濫:“李把總的意思是?”

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維笑呵呵的也不挑明:“張哨官屬下軍務繁忙，雖是兵強馬壯但人手終歸是少了些，我這邊嘛......將爺給我的命令是護送糧草，用不了那麽多人手。”

敲詐勒索可是一門好生意。

大軍即將推進，要在保安縣這一畝三分地上與亂兵交戰，對於當地居民來說最懼怕的莫過於殃及池魚。

此時借著兵威上門敲詐，多少能要來點，便宜不佔白不佔。

若是沒有，李維不介意挑個合適的目標再舉起屠刀。

殺一人救十人，還能為己謀私利，再劃算不過了。

與這張哨官拉扯兩句，成功達成共識。

但在行動之前，李維還得回到安塞縣城西外頭等著那遊擊將軍過來。

這一等就等過了一六三零年。

李維為此還掐算了一番，隻道是此時舊歷夏歷什麽的還挺亂遭，崇禎歷書還在編纂甚至過些年頭直接就得改名換姓，也不知道此時的歷書把哪天定做元旦。

還是抓來李麻子等人細細問過，確定此時元旦就是正月初一，這才確定自己跨過了重獲新生後的第一年。

正好又是節，自然得慶祝。

當天營裡夥食添點肉味兒，發幾個錢。

放眼四周，李維這營裡連帶著邊上的難民營裡的節日味竟還比安塞縣城裡濃厚些。

遊擊將軍還沒來，人家也有排場，先把自己麾下的兵將派來了，進駐城內安排起軍營住處，說是正好縣令跑了，這將軍直接住縣衙裡也做做父母官，聽人叫兩聲太爺。

進城第一天，這些兵將便鬧出了擄掠傷人的事，更是直接向城內富戶商鋪之類要起了保護費，一條街一條街的收。

這情況，城裡哪還有心思過元旦。

而過了這元旦後，李維依舊沒見到那遊擊，只是其下屬一哨官來傳話:“將爺遊兵營不缺兵馬，隻缺勞力，護送就不用了，你若願意就讓麾下出五十人做做力工，遊兵營裡不給餉但管飯......”

不出意料。

征糧運糧都是肥差，搭把手可以，但想要沾點利益，那是絕不可能。

李維趕緊答應送五十人去做力工，讓那哨官滿意的走了，然後趕緊點上一百三十人馬，出發奔著招安鎮而去。

一百三十兵卒與那哨官麾下七十精兵合兵一處，既行軍務，也謀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