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夢：江山策 第五章

富麗堂皇的宮殿中，舞女和樂師的神色都在微微顫抖，卻還在盡力維持自己的表情，不讓舞姿出錯，不讓音律有雜音。

大殿正中央，幾具無頭屍體正在微微顫抖著，血液浸漫過舞女**的腳掌，令人作嘔。

可兩旁錦衣玉食的官員卻置若罔聞，只是互相舉杯，笑著對場上進行點評。

“哦?你看那位藍衣舞姬，有一步與旁人不同，怕是出了錯，不如下一個就選她吧。”

“錢大人所言極是，我不懂歌舞，沒想到眼力也不如錢大人，既然如此，我想下一位人選已經決出，還請大王決斷。”

最後一句話時，那人看向坐於高堂上，打著哈欠的萊王。

捏了兩下懷中舞女的軟肉後，隨手抓起一顆葡萄，示意身旁的侍衛送過去。

還沒等侍衛上前，台下距離最近的官員便連忙上前，跪地恭敬接過葡萄。

隨即轉身來到那藍衣舞女前，極為不屑的將葡萄扔在其面前。

“大王賞你的，趕緊吃了吧。”

藍衣舞女停下動作，顫顫巍巍的將葡萄撿起，卻遲遲不敢送到嘴邊。

這是她第一次吃到這種新奇的水果，以往只有王親貴族才能享受。

可她也知道，這將是她在人世吃的最後的東西。

只要這小小的圓形水果入喉，她的生命就將走到盡頭，她的血液，也將浸漫其余人的腳掌。

她還不想死……

可那官員並沒有太多耐心，強行掰開她的嘴，將葡萄粗暴的塞進去。

隨後，也不等藍衣舞女有什麽動作，便抽出侍衛的刀，一刀斬下。

大殿中又多了幾抹紅色，可那官員不論技術還是力量都有些欠缺，一刀揮出，藍衣舞女跪倒在地，卻仍在大口呼吸著，喘著粗氣。

見狀，官員不慌不忙的瞄準舞女脖頸，再次舉劍。

或許是上天都看不慣了，這一劍乾脆利落的讓舞女倒下，離開了這個噩夢般的人世。

“偉大的萊王，再次行使了他作為王的權利！王威不容動搖！”

“萊王萬歲！萊王萬歲！”

大殿上響起狂熱的呼聲，可舞女和樂師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掌權者的樂園，平民的噩夢。

這就是幽州。

高座萊王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不耐煩的甩開身旁還在不斷遞水果的女子，在侍衛的攙扶下起身，轉身離去。

至於剩下那些舞女和樂師，就隨大臣們處置了。

反正在這亂世中，人命最不值錢。

大殿末席，一年輕官員一口將杯中酒飲盡，起身離去，不與周圍官員告別。

幾道目光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也只是在心底默默歎氣，繼續和旁人推杯換盞。

王宮不大，守衛不少，一路上遇到十幾次盤查，才順利走出王宮。

王城之中，平民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摔倒在地，連起身都極為艱難。

巷子裡有股莫名的味道，不知是汙穢還是哪個流浪漢的屍身，也沒有人在意。

偶爾有架著馬車在街道上疾馳而過的貴族，簾子蓋得死死的，生怕味道進到車裡。

那馬車撞翻了多少人，掀了多少攤子，也沒有人在意。

昨天被他買下，送還自由的男人，頭上又插上了草標，他身旁的兒子也不知去向何處。

輕輕扶起被馬車撞倒的一位老農，年輕官員腳步再次加快。

說來可笑，他現在和那些家夥，也沒太大區別，只是多了幾分虛情假意。

悲天憫人，卻不會想辦法改變他們。

他的庭院很大，周圍也全是官宦之家，整條街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兩端路口也有士兵在巡查，防止有不屬於這條街的人踏入。

只是相比之下，他的庭院更加荒涼，植被枯萎，池中水也渾濁不堪，破敗隨處可見。

他早就將那些仆人遣散，幽州的官員俸祿少的可憐，根本不足以支撐他養那麽多仆從。

所以才導致大家拚了命的搜刮民脂民膏，隻為自己的享受，絲毫不顧蔓延到王宮的枯骨。

若是以往，他大概會去買上一壺酒，獨自坐在庭院中，喝個酩酊大醉後，明早再渾渾噩噩的去上朝。

可今日，主室內出現了幾道身影。

“幽州費方，我們等你好久了！快進來一敘！”

剛推開房門，費方就被一雙大手拽到屋裡。

昏暗的房間中已經點起燭火，邊角的灰塵也被清理，甚至還有一桌酒菜。

“快坐，我們邊吃邊說！我都快餓死了，可我家巧兒說必須要等你來了再吃。”說話間，李賤將費方按在主位椅子上，親自將碗筷備好後，坐到費方左手邊，拿起筷子就要開吃。

卻被坐在他身旁的女子用筷子阻攔。

“主公，我們是客，第一口應該讓主人家先吃。”

“哦對，老費你快吃，我家巧兒做的可好吃了！涼了可就浪費了！”李賤拿起筷子就往費方手中放，還把碗端到費方面前，示意費方快吃。

費方茫然的吃下了第一口，還還沒搞清楚狀況。

緊接著，費方就看到自己碗裡的東西越來越多，很多都是他沒見過。

明明放不下了，身旁的李賤仍然在給他不斷夾菜:“老費你嘗嘗這個，巧兒的手藝是真好啊，你說咱要是不舉兵，開個酒館也能當個富商吧！”

說完，李賤又皺眉思索:“不對，隻當富商的話，蹦出來個什麽王的，就被搶乾淨了，大家也就吃飽幾頓飯，還是要繼續挨餓。”

“算了，先吃了再說！好久都沒正經吃一頓飯了！”李賤選擇將腦子拋開，全心乾飯。

費方茫然的看了看其他人，還有個壯漢動作也很快，和李賤兩人用筷子瘋狂搜刮桌上的菜。

王孫倒是很平靜，動作不快，但能精準從兩人的戰場中拿到自己想要的。

周成和巧兒只是吃著面前的飯菜，感受到費方的目光後，回以微笑表示歉意。

“我等有事相求，但費大人忙碌一天，不如先吃飯，吃過後，我們再一起商談國事。”周成言出，與巧兒一起拱手敬禮。

費方有很多想問的事，也沒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但……再差又能怎麽樣呢?就算這群人下了毒，這糟糕的世界，又有什麽值得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