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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像倒塌之后,座下压着的邪阵便显露无遗,只是里面的阴魂散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下。
沉云欢将一众人喝退之后,把刀收回腰间,抬步跨入邪阵之中。整个阵法仍旧留有阴寒之气,踏入的一瞬间便浸透她的衣裳,附着皮肤,只不过由于她体内存有火种,并未被这些阴寒之气侵蚀。
这阵法比想象中的要大,血红的颜色雕刻出的咒文极其古老,是沉云欢从未见过的阵型。**那座庙中的阵法倒是与这个相似,但规格小得多,并且远远没有她脚下这个阵法繁琐强大。
母阵会将散落各地的子阵所收集的阴魂汇总,宋家供奉这神女像不知道多少年,残害了成千上万的性命,而那些被害的无辜之人终究也无法善终,尽数亡在沉云欢的刀下。
阵法中央修了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台,沉云欢站在圆柱边,看着那光秃秃的圆台,陷入沉思。
“云欢!”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打断她的思绪,沉云欢转头望去,就见虞暄正急匆匆走来,“你可有受伤?”
沉云欢其实受了些伤,左肩此刻还在痛,只是她认为没有必要说,于是轻轻摇头,反问道:“向隐哥可无恙?”
“我倒是走运,没遇上麻烦事。”虞暄捏了一层护身法诀,大步行到她的身边,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在城中看见此处有猛烈的灵气波动,怕是你遇上麻烦事,便匆匆赶来,路上碰见他们......大打出手。”
“是阴虎符。他们在争夺这个神器,所以互相残杀,我在来的路上也碰到过,许氏带来的人皆被杀了。”沉云欢神色如常地回答。
虞暄也是苏州长大,自然熟识许氏,一听此言当下露出震惊之色,半晌才道:“阴虎符?难怪这些人疯了似的在城中搜寻,大有掘地三尺之势,竟是为了这种东西......”
“已经被拿走了。”沉云欢平淡地指了指面前的圆柱台,道:“阴虎符原本应该镇压在这个邪阵之上,不过现在是空的,说明有人趁乱拿走了它。”
母阵如此庞大,又汇聚万千阴魂,必定需要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器压阵才行,沉云欢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那半块阴虎符合适,若是换了别的东西,这阵法怕是早就分崩离析,无法容纳那么多魂。
且这里就藏着宋氏最大、最深的秘密,倘若宋家有阴虎符,藏在这里也正好。
因此宋氏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将阴虎符奉给皇室的想法,想来也是扶笙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了引仙门百家汇聚于此才故意放出的消息。
虞暄唏嘘不已,“没想到宋氏百年世家,竟然会在暗中供奉天魔,行这种残害生灵的恶事,天机门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届时定要将所有宋家人押回去重重审判才是。”
“天魔?”沉云欢侧目看他,忽而想起先前在溯回门时对上的那个从沧溟雪域逃出来的妖邪,他当时也喊着什么“天王”,便心生疑惑,“这是什么妖怪,可与沧溟雪域有关?“
虞暄提及天魔,什么都还没说便先叹了一口气,对沉云欢道:“出去说,此处不便议事。”
沉云欢颔首,与虞暄一同出了邪阵。坍塌的神像覆了满地狼藉,空旷之地处处都是烈火焚烧之后的景象,激烈的打斗结束后,地上布满刀痕和皲裂,方才被沉云欢逼退的众人此时仍旧站在原地,不敢贸然行动。
沉云欢对自己的控刀能力很信任,她在最后关头收了刀,留了扶笙一口气,却也明了那口气不会让她撑太久,这会儿扶笙大约也已经死了。
剩下的事她也懒得再管,目光在周围搜寻了一下,没找到师岚野。
沉云欢当下皱起眉毛,以往出了什么事,师岚野虽然会藏起来保护自己,但每次事情结束之后,他总会站在能让沉云欢一眼就扫到的地方。
她凝眸,往周围细细找寻,仍没有看见他的身影,顿时将天魔的事往后搁置,有些心慌地开口,“向隐哥,你方才瞧见师岚野了吗?”
虞暄顿了顿,“倒是瞧见了,好像与奚公子和少将军站在一起,不过一个错眼就不见了,也没留心他去了哪里......不过现在妖邪已除,你也不必担忧他的安危。”
沉云欢不语,视线再次从人群中扫过,发现不仅没找到师岚野,连玉生几人也不见踪影。没找到人之后她立即抬起左手,将袖子往上一把,抬起右手并起双指,沿着内壁往下一划,指尖闪过微芒,就见她光洁的手臂上出现一串血色咒文。
虞暄见状愣住,自然能认出这是什么咒文,甚至还是他从前教给沉云欢的。
这其实是一种血契,以立咒之人的血为媒介,将双方之魂相连,一旦咒成,那么双方不管间隔多远都能建立起牢固的连接,熟知对方的位置和魂体状态。
当时教给沉云欢,是因为她总是提着剑到处跑,专挑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招惹的妖怪动手,回回都是负伤而归,虞暄实在担心,所以才将此咒教给她,让她在每次行动之前都与人短暂缔结血契,倘若遇到困境也能及时呼救,便于救援寻找她的位
置。
只是沉云欢一次都不曾用过,她曾对虞暄说:“除非我脑子坏了,才会把这样的枷锁套在身上。”
今日得见她手臂上的血契,虞暄着实惊了一下。
但沉云欢并未注意旁人的目光,她眉头微皱,唇线抿起,尽管不太明显,还是泄露了些许烦躁的情绪出来,将灵力注入之后,血色的咒文亮起,当下周围的喧嚣声尽数退去,变得寂静,她听到轻浅的呼吸声。
不是她自己的,是师岚野的呼吸声,正要去辨别位置时,就听他忽而开口,“你在寻我?”
沉云欢一开口,语气里带两分不满,“你去何处了?”她想要兴师问罪,至少当下的情绪是这样的,只是还没有想好理由。
“在你身后。”师岚野回道。
沉云欢眼眸一动,周遭吵闹的声音重新涌进耳朵,她转头望去,就见师岚野果真在后方不远处,正缓步走来。沉云欢瞧着他走近,不过这几步路的功夫,她眉眼就舒展了,方才盘旋在面上的躁意也消退,问他,“去何处了?“
师岚野停在她面前,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见边上站着的虞暄,“只是去确认她死了没有。”
虞暄倒是细细打量他,目光从他俊美的脸上扫了一遍,往下一瞧,就看见他左臂的衣袖轻挽,隐隐露出内侧的血色咒文,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自然是死了,我不可能失手。”沉云欢拉着个脸说:“你身上还带着无量青莲就敢乱跑,倘若被别人抢走了,又要我费力气去争回来,岂不是给我平添麻烦?”
“的确死了,你对自己的力量掌控得炉火纯青,是我多虑。”面对沉云欢不满的语气,师岚野已经应对得相当娴熟,顺口一句夸赞的话,再适时地流露出几分钦佩之色,又道:“无量青莲仍在我手上,并未被人夺走。”
沉云欢自认是心肠大度,极具包容心之人,马上就不追究他擅自离开之事,应和点头,“也是,想来他们也不敢抢。
虞暄笑笑,“云欢啊,从前倒看不出你思虑这样周全,离开仙琅宗之后你还真是成长不少。”
“说什么呢?我办事向来稳妥。”沉云欢板着脸,很是严肃正经,“思虑不周全的另有其人,向隐哥怕不是将我与谁记混淆了。”
虞暄忍着笑,道:“是,许是我记错了。”
今夜宋氏城闹翻了天,自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人收拾,而沉云欢手中又有无量青莲,尽管嘴上说着旁人不敢来抢,但也免不了有些就是不怕死,给她平添麻烦事,于是三人一同离开此地,打算先在锦官城内找一家客栈落脚。
这么一闹,沉云欢倒是把天魔的事给忘记了,找到客栈后,还没等入房休息,她就感觉身体涌出灼烧的痛意,在上楼时踩空了台阶,差点四仰八叉地摔上去。
幸而师岚野走在后面,看她忽而要摔,伸手在她腰间捞了一下,将她的身形稳住。
“你怎么了?”他俯身在沉云欢的耳边问。
还是老毛病,沉云欢今夜将天火九劫的下境修习完整,但运用了太多了灵力,不得已在战斗的时候调取刀中的妖力,现在没炼化的妖力又在体内横冲直撞,与天火九劫起了剧烈冲突。
她脸色有些难看,长长地舒一口气,忍着疼痛道:“无事,先回房。”
师岚野触碰着她的手臂,隔着几层轻薄的衣料,感觉到她皮肤迸发的灼烧感,便也不再多言,将她半抱着带去了刚刚开好的房间内。
客房并不大,进门便瞧见靠墙的一张床,当间是一张方桌,角落里摆了洗漱盆和柜子,相当整洁。
师岚野将她放在床榻上,刚转身去关门,虞暄便迎面而来,见他似乎有一种要与沉云欢同寝一屋的架势,从喉咙里挤出疑问的声音,“嗯?你怎么在云欢的房中?不是给你开了房吗?”
师岚野掀起眼皮看他,神色虽然冷漠平淡,大约很是厌烦这种纠纠缠缠,牵扯不清的前师门里的前师兄,于是难掩眼底的不耐烦,只道:“她入寝前要洗漱。”
“那与你有何干系?”虞暄下意识问了一句,旋即很快就想到答案,疑问:“难不成......你是云欢买来的随身仆从?”
师岚野并不应声,霜雪一样的眼眸浓黑,淡淡地看着他。
虞暄当即觉得背后生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过愣神的瞬间,门就被关上,他被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
“这小子………………什么来头?”虞暄本来还打算找沉云欢细说天魔之事,但见被拒之门外了也不好再追上去打扰,纳闷地转身,嘀咕道:“云欢就算买仆从,也该买个女子才是,这样伺候起来方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