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聽瓔珞話裡意思,我似乎多有負心於吳月娘,然而這些事情我也記不得了,你們跟我說說唄?”
翡翠在他身上輕推一把,表情忽然變得幽怨:“哎呦公子,這條街的姐姐妹妹們,你哪個不曾給她許願?你若真兌現諾言,恐怕你家再大,都收容不下哩!”
眾女又是一陣歡笑,卻聽翡翠歎息道:“唉,可憐月娘是個癡情種子,偏偏信了風流鬼的話,姐妹們勸都勸不過來。”
趙榮誠佯怒道:“別亂說,我豈是這樣的人?你們欺我失憶,拿些話來誆我,我可不容易上當!”
彩兒是個機靈難對付的,當即就從懷裡摸出一支珠釵:“公子,莫道奴家空口無憑,這是去年你贈奴家的信物,說是等奴家及笄納進門,如今花開堪折,卻無下文…嗚嗚嗚。”
眾女瞧她一帶頭,紛紛摸出自己隨身攜帶之“定情信物”,都聲稱是過去趙衙內許諾過的,趙榮誠沒想到是這般場景,腦袋“嗡——”的一下變兩個大。
正當趙榮誠難堪之際,忽聞樓下有人呼喚:“大哥你在上面嗎?”
趙榮誠聽聲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下面人究竟呼誰大哥,趕緊先應了再說:“我在這呢!”
樓下另一人道:“果真是大哥,咱快些上去看看!”
趙榮誠驚呆了,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是在找自己,或許是老朋友吧。心念及此,他趕緊回應道:“你們快上來吧。”
不一會兒,只見三個人推門進來,趙榮誠打量著他們,只見左邊那人身材瘦長,面皮白淨,綠豆般小眼睛,戴一頂緞面襆頭,穿一身淺棕色對襟綾襖,商人打扮;中間的身材短小精悍,臉小腮瘦,濃眉大眼,手臂紋身,雖是春寒時節,卻隻穿身無袖背搭配一條窄腳褲;右邊的皮膚黝黑,胖乎乎的,頭戴方巾身穿布衣,普通人打扮,看著自己點頭哈腰,諂媚嬉笑。
“大哥今兒出門也不叫上弟兄幾個,真叫小弟傷心也。”中間的紋身男先說了,領著那兩人作揖拱手,將姑娘擠走,老實不客氣地在趙榮誠身旁依次坐了下來。
趙榮誠心想這幾個看上去不像什麽正經讀書人,也不是老實巴交乾活的,估計就是母親口中說的那幾個“破落戶”了。他看著紋身男,忽然想起那本風俗著作中主角西門慶,也有這樣幾個不成器的朋友,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右邊嬉笑男見狀,打趣道:“大哥今兒怎的如此高興?難不成醉紅樓新來了好娘子?”
此時玉娘又上來招呼了:“哎呦三位爺來找趙公子了?要不還來老一套?”
趙榮誠心想這幾個家夥,定然是掛在我身上把我當冤大頭的主,且不能由著他們的套路來,於是趕緊拒絕:“今天什麽都不用,簡單吃點閑話一番,那誰,叫什麽來著…”趙榮誠指著左邊商人模樣的,像是暫時想不起名字一般。
三人面面相覷,心想街坊傳言趙衙內失憶,果然是實情,他們互相間打了個眼神,似乎迅速形成什麽默契一般,微微點了點頭。
趙榮誠在後世畢竟也沾染過幾年幫派習氣,精明得不得了,又想起書中西門慶的朋友總從他那沾點好處,於是決定詐他們一詐。他笑道:“我正想找你們幾個,我爹讓我問你等,欠咱家的錢何時能還上?”
他故意不說欠自己的,而說欠趙家的,又提到老爹也知道了,這樣就算是說錯了,也可推脫是老爹的意思。
沒想到此言一出,三人真嚇了一跳,他們果然都從知軍家傻兒子那連哄帶騙弄了不少錢,有的打了借條有的沒有。他們今日專門來找趙榮誠,正是因為有一筆債到期了,想又來哄騙奉承一番,讓趙榮誠繼續寬限。
三人本來一路上都在想辦法怎麽糊弄過去這一關再說,沒想到一見人,發現傳聞失憶竟然是真的,於是他們就動起了歪心思。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趙衙內不再是過去的冤大頭,一眼就看出了貓膩,擺出老爹來詐一下,竟將三人嚇得小心臟突突直跳。
紋身男本是街頭惡霸混混,平日欺負街坊百姓尚可,卻哪裡敢捋趙老知軍的虎須?一聽趙老知軍親自過問,嚇得兩腿一軟,差點沒從板凳上掉下來,連忙跪下告饒道:“趙衙內,小的這不來說這事嗎?實為近來手頭緊,弟兄們都張著嘴等著吃喝,家裡幾個姨娘又不省心,小的委實一籌莫展,請趙衙內在知軍大人面前略為分說…看是不是能寬限些時日?”
趙榮誠大喜,心想這些王八羔子果然欠老子錢,看老子不把他們榨出汁水來!他也不接話,眯著眼睛喝口水,嬉笑男眼力見足,趕緊給滿上,口說:“衙內息怒,前日劉三哥為了這事沒少走動,他家大娘子,那麽凶惡,為了湊錢,劉三哥也只能豁出去了,伸手找她要,被結結實實扇了兩個大耳刮子,你看他現在臉上還有五個手指印呢!”他一邊說話,手裡指著商人模樣的。
趙榮誠仔細看了看他,果然臉上隱隱約約有紅指印,便笑道:“那潑辣娘們,下手也太狠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去跟我爹說寬限你們一個月,要是一個月還還不上帳,老子也救不得你們。你們走吧!”
紋身男沒想到趙榮誠三言兩語就逐客, 整個人渾似挨了一記悶棍一般暈頭轉向,卻還故作幽默:“哇,大哥也太無情了吧?連杯花酒都不留弟兄們喝?”
趙榮誠勃然作色:“過去你們欺我不明事理,如今又趁我失憶欲誆我?喝什麽酒?快快回去備錢,否則我老爹發火了,仔細你等的皮!”一番話說得中氣十足,嚇得三人一愣一愣的,連滾帶爬地跑了。
趙榮誠滿足地坐下來,招呼一眾目瞪口呆的女子道:“一會其他人先退下,我有話單獨跟玉娘說。”他剛剛對三個破落戶發作一番,此時講話之間不知不覺多了七八分威嚴,玉娘嚇得不敢吱聲,只是唯唯諾諾。”
不一會兒雅間裡只剩趙榮誠和玉娘二人,趙榮誠道:“我知道你們乾這行的,都是伶俐人,今日我問你的話,若是日後外面有半句流傳,你們這座院子,從此不用開了。”
玉娘從未見過這樣的趙衙內,嚇得後背腦門上都是汗,卻擠出笑容討好道:“趙衙內放心。”
“跟我講講吳氏。”
玉娘心想:剛剛聽史驃那邊的口風,趙衙內似乎要給吳月娘贖身,真沒想到這小娘否極泰來,從此有了歸宿,我正愁月娘從此殘廢沒法接客,不如趁現在賣個好價錢。愣了一下,她笑道:“月娘精通四藝,知書達理又懂得服侍人,公子過去可稀罕她了!”
趙榮誠點點頭,又問:“那就是說,她不僅識字,還看得懂文章?”
“她大概讀過十來本書吧。”
“嗯,”趙榮誠略有所思,又問:“你說她癡情於我,有何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