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劉琨、劉群父子從未真正相信烏丸豪帥一般,樓成等烏丸左部的掌權者也從未放松對晉人的緊惕。
是夜,樓成營帳中,燭火通明。
“單於,晉人欺我太甚!”
“招降納叛,我等手中的奴隸已盡入其手中!”
“單於,反了吧!”
豪帥們不斷地攛掇著樓成起兵反叛。
面對豪帥們的蠢蠢欲動,樓成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發。
樓成不是沒想過起兵反叛,但雙方一旦開戰,其所面對的不僅僅是雁門郡的劉群,而是整個並州。
雙方實力懸殊,樓成賭不起,烏丸左部也賭不起。
但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光是帳中豪帥在逼著樓成反,劉群、殷豐其實也在變相地逼其反叛。
殷豐招納奴隸,編戶齊民,無疑是使樓成等豪帥的利益受損,長此以往,其部遲早要被吞並。
屆時,樓成想反叛也沒有能力去起兵。
此刻,大帳內眾人都在等著樓成的答覆,而樓成也在等待。
“報~”
“中部、右部已答應起兵反晉!”
信使在營帳外稟告道,樓成大喜。
樓成不是蠢人,早在殷豐贖買奴隸時,便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早早派自己的親信為信使,秘密聯絡烏丸中部與右部。
現在樓成與殷豐已是勢如水火,不得不反,於是便策動中部,右部與其一起起兵。
而烏丸中部,右部,由於漢化程度低,難以管控,加之人數又少,劉琨當初為防不測,將其安置於太行山區,不問生死。
太行山區水草不豐,環境惡劣,遊牧為主的中部、右部難以生存,苦不堪言。
是故烏丸中部、右部對劉琨怨恨頗深,早就想反了。
雙家一拍即和,共同起兵反叛。
樓成在得到答覆後,起身道:“晉人暴虐,欺我族人,以致天怒人怨!”
“今我三部合心,齊討晉賊!”
“起兵!”
“反晉!”
子時,烏丸左部聚落中,樓成匯合豪帥部曲及族人,得能戰之士四千,又武裝奴隸,合計八千,號稱萬人。
樓成當著眾人的面,拿出先前劉群所賜的漢官服,將其當面焚毀,以示決心。
伴隨著官服的焚燒,烏丸人執銳歡呼,吹響反叛的號角。
樓成先令千人攻殷豐官署,欲殺屬吏,防止其通風報信。
趁著夜色,烏丸人殺入官署,晉軍措不及防,少頃便死傷大半。
“殺死這些晉狗!”
“殺啊!”
烏丸人嘶吼著,瘋狂衝向官署。晉軍拚死抵抗,邊戰邊退。
雙方由官署戰至郊野,晉軍寡不敵眾,盡數陣亡。
烏丸人在晉人屍首中檢搜許久,都未能找到殷豐的屍體。
樓成未做過多糾纏,點齊軍士,朝著廣武縣進攻。
……
而劉群這邊收到消息後,便召集軍士,增援殷豐。
劉群率軍臨行之前,叫住了劉希道:“從兄!烏丸複叛,來勢洶洶,敵眾我寡!”
“今僅憑我三千將士難討平之!”
“然使君遠在太原,遠水難解近火!”
“拓拔鮮卑素與使君交好,群欲遣從兄求援於拓拔部!”
“從兄!群與三千將軍性命全系於從兄身上了!”
劉群握著劉希的雙手,仔細叮囑。劉希也知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掉以輕心,拿上劉群的書信,與親衛飛身上馬,北上朝著雁門關駛去。
微微露白的天空之下,劉希等人的身影逐漸掩蓋於陰影之中。
劉群勒馬,調轉方向,親率三千大軍直撲沱河鄉。
待到天亮之時,劉群軍與烏丸叛軍短兵相接於郊野。
烏丸叛軍仗著人多勢眾,不待樓成發令,便有烏丸小帥領著部曲,不知死活地朝劉群軍殺去。
劉群軍列陣迎敵,以弓弩射殺衝陣的烏丸人,待其靠軍陣之時,軍士使長矛絞殺,百余烏丸叛軍頃刻覆滅,劉群軍幾無損失,士氣大振。
樓成見手下小帥如此不知死活地帶著部曲衝鋒,大罵道:“蠢貨!”
不過他們這一衝鋒,也讓樓成見識到劉群軍的實力,不敢再輕視其戰力。
待這一輪交鋒過後,兩方竟一時僵持住,皆按兵不動。
一陣戰馬嘶鳴聲過後,烏丸叛軍在樓成的號令下,突然發起進攻。
“殺~”
劉群軍嚴陣以待,執矛戟以迎之。雙方隨即展開混戰。
烏丸叛軍因人多勢眾,常常兩三個人圍攻劉群軍。
劉群軍起初還能憑備鎧甲和器械的優勢,勉強抵抗。
但隨著戰況日久,軍士體力逐漸不支,難以為繼,陷入苦戰。
此刻又禍不單行, uukanshu 早已埋伏於兩側烏丸突騎殺出,衝入陣中,所向披泥。
原本還強撐著的劉群軍當即大潰,烏丸叛軍趁勢猛攻,直插至劉群處。
“府君,快走!”
“保護府君!”
作為劉群的護衛,周宏拔劍攔在烏丸叛軍面前,掩護劉群撤退。
但由於樓成已下令,活捉劉群者,賞百金,賜奴數百。
烏丸叛軍被獎賞衝昏了頭腦,悍不畏死,不顧劉群軍的拚死絞殺,也要向劉群撲來。
周宏奮力廝殺,但雙拳難敵四手,烏丸叛軍根本殺不完,只能保著劉群撤退。
劉群看著身前的軍士不斷倒下,自己一手訓練而成的精銳也已損失大半,心如刀割。
而遠處的樓成見劉群軍大敗,心中大悅,與身邊豪帥談笑風生起來。
“劉群,不過是仰仗父輩的小兒罷了!”
“竟敢與我軍於郊外野戰!”
“我烏丸突騎天下無雙,豈是晉軍能比!”
“待攻破廣武,吾也做當府君的滋味!”
眾人聞言,哄堂大笑。
樓成之所以一開始沒著急與劉群軍決戰,便是在等烏丸右部與中部的騎兵。
右部與中部雖然人數少,但因遊牧的習慣,騎術精湛,所組建的騎兵雖與歷史上的烏丸突騎相去甚遠。
但在此刻對步兵絕對是降維加擊。
樓成便是看淮這一點,在烏丸叛軍與劉群軍苦戰之時,讓騎兵突然殺出,使劉群軍錯不及防,士氣大潰。
周宏保著劉群,收擾殘軍,退守回廣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