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王浚埋伏過後,石勒惱羞成怒,下令全軍不計代價地猛攻薊城。
然薊城器具完備,城防堅固,在都護孫緯的指揮下,雖不能與石勒軍正面對決,但依城據守有余,數度擊退石勒軍的進攻。
幾輪攻守交鋒下來,石勒軍死傷數千人,更有數名將校死於幽州軍的流矢之下。
攻城受挫使石勒軍上下士氣低迷,攻勢銳減,隱隱有些後勁不足的跡象。
《左傳》雲:“一鼓做氣,再而衰,三而竭。”
軍士作戰的熱情往往隨著時間流逝,攻城亦是如此。石勒見大軍萎靡不振,只能下令放緩攻勢,輪番休整。
石勒軍攻城失利,其實不僅是因為薊城堅固,難以攻克,還是因為石勒軍攻堅的能力太差,這也是所有遊牧民族的通病。
強於野戰,短於攻堅的特性,使石勒軍在征戰中原無往不利,但一旦遇到攻堅,則必然是一場惡戰。
昔日匈奴為了攻克洛陽城,前後經歷了劉淵、劉聰父子兩代,四攻洛陽,才終攻克洛京。
石勒在早年圖謀江左之時,亦是經歷過攻城之敗。
在壽春城下,石勒軍慘敗於揚威將軍紀瞻之手,一度到了要向司馬睿奉降表的地步。
好在張賓及時諫言,勸石勒北歸中原,建基河北,才幸免於難,否則石勒怕是早已死於征戰江左的路途上了。
壽春之敗也成為了石勒征戰生涯中,為數不多的大敗。
而今日之薊城隱約有了昔日壽春的身影,一樣是那麽堅挺,一樣擋在石勒的王圖霸業之上。
石勒在謀取幽州之時,其實想過薊城難攻的問題。
是故石勒與張賓才會商議稱臣於王浚,博取其信任,想乘機襲取薊城,以最小的代價,擊潰王浚。
可千算萬算,算漏了劉群,但事已至此,石勒也只能吞下苦
是夜石勒與張賓等正商討著如何攻破薊城時,帳外傳來一聲急促的通報聲。
只見一名渾身是傷的信使衝進大帳之中,稟報道:“主公,襄國急報!”
“並州賊子趁我大軍傾出,偷襲襄國,大軍圍城,襄國危矣!”
帳中眾將無不大驚,向來只有其偷襲別人,今日卻被並州軍偷了家。
石勒雖心中亦是大驚,但還是鎮定地說道:“襄國城堅,又有世子坐鎮,並州賊人斷不能輕下。”
“且季龍近在鄴城,距襄國咫尺,定會回援襄國,諸君,莫慌!”
石勒的一番話使有些慌張的將領們安心不少,張賓也順勢說道:“我軍當務之急,乃是攻破眼前的薊城,並州人不過跳梁小醜罷了,成不了氣候!”
在安撫完諸將後,石勒本想遣心腹孔萇,領一偏軍,回師襄國。
石勒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不僅是因為襄國乃其根基之地,更是對石弘放不下心來。
襄國沒了,還能重新奪回來,若是石弘被害,石勒會內疚一輩子的。
夏夜月明星稀,涼風習習,使白日裡的酷暑消散不少,可石勒在榻上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著。
此時,帳外突然傳來聲音。
“汝是何人,怎敢擅闖中軍大帳?!”
石虎在軍士的攙扶下,虛弱地說道:“快讓我面見主公,我有要事稟告!”
因夜已深,石勒已經睡下,護衛本想阻攔,但石勒卻從帳內出來。
“拜見主公!”護衛原以為是其吵醒了石勒,想解釋原因。
可石勒在見到石虎的那一刻,已經驚得聽不進任何聲音。
片刻後,石勒已一種極其顫抖地聲音問道:“季龍,汝為何在這裡?!”
石虎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嘶啞著說道:“叔父,襄國被圍,吾率軍救援,未想半路,慘遭並州人埋伏,全軍覆沒!”
“僅我一人幸免,今時怕是三魏已失,襄國……”
石虎還未說完,就沉沉地昏死過去,怎麽也叫不醒。
石虎從廣平死裡逃生,身負重傷,又百裡走單騎,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能支持其到達薊城,全靠石虎的毅力在硬撐著。
石勒聽完,愣在原地。許久後,石勒大喊道:“快傳右侯!”
中軍大帳內,石虎躺在榻上,石勒則眉頭緊皺地將石虎慘敗之事告訴了張賓,然後問其該如何是好。
張賓先是一言不發,而後說道:“賓鬥膽敢問明公,以為我軍該如何行事?!”
石勒滿是困苦地說道:“右侯,襄國危在旦夕,吾不可不救,然薊城又難下,若今時退軍,則前功盡棄,實在是騎虎難下, uukanshu 某真不知如何是好!”
石勒現在面臨兩難的局面,一邊是襄國,一邊是薊城,必須要做出決斷。
若想兩全,則必然是兩地皆失,一無所有。
張賓沉吟道:“明公,襄國不可救!”
“我軍此時若是回援,王浚日後必會卷土重來,為明公之大敵!”
“若我軍攻取薊城,就算襄國被破,明公亦能以幽州之錢糧兵馬,奪回襄國!”
“現在回援,以我疲憊之師,迎戰並州晉軍,勝負難料啊!”
張賓直接否決了回援襄國的想法,直言石勒軍現在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要麽攻佔薊城,再奪回襄國,要麽就只能以疲憊的石勒軍去和並州軍決生死,還要防備王浚的偷襲。
石勒在心中祈禱襄國能守住後,才緩緩說道:“那就依右侯之計吧!”
第二日,石勒在張賓的建議下,封鎖了石虎戰敗的消息,以安定軍中人心。
並為了保險起見,將石虎留在中軍大帳中休養,除了張賓等少數幾人外,任何人都不能私自進入帳中,違者立斬。
同時為了盡早攻下薊城,石勒同令全軍,先登者,賞萬金,授將軍位,取王浚首級者,封萬戶侯。
軍士聞言莫不癲狂,要知道石勒在戰前就已許諾,破薊城後,允許全軍洗劫薊城一日。
現在又許以重賞,使上至將軍,下至士兵,皆摩拳擦掌,恨不能飛進薊城,活捉王浚。
隨後在一聲聲捉拿王浚的口號下,石勒軍再次發起衝鋒,比之先前,只能說有過之而無不及,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