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北風卷地,黃沙漫天。乾枯的土地上僅存的幾株枯草也隨風搖曳著,好似即將要拔地而起隨著風兒一起飄蕩。
幾隻毛色烏黑發亮且鳥喙帶著一絲黑紅色的烏鴉正靜靜地站在一棵枯樹上,靜靜的注視著這片仿佛已經死去的土地和那距離枯樹不遠處臥倒著的的人。
那人似乎已經死去多時,此時正蓬頭垢面破衣爛衫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時不時顫抖一下的身軀還在證明著他的生命還沒有走到盡頭。
這幾隻烏鴉還沒有開始享用大餐的原因,可能便是來源於此。
雖然在這片土地上像是這種無毛猴子一般的“食物”烏鴉們近些年來並不缺乏,但是誰能抵抗更新鮮的呢?
所以烏鴉們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依然靜靜地站在樹枝上,默默地歪著頭看向地上的人。
“快跑兒子!”“吾兒快走!”“大郎~啊!!”“哥哥我怕!哥哥我怕!嗚嗚嗚”“不要!不要!啊!”“我兒不可報仇隻管逃命去吧!大壯快帶少爺走啊!啊!啊……”
忽然之間地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手指。緊接著身體開始顫抖起來,被厚厚的泥土掩蓋下的眉頭緊緊皺著,額頭的青筋根根暴起,似乎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而樹上的烏鴉們只是歪了歪脖子在枝丫上挪動了一下腳步,便沒有了動作,接著注視著地上的人。似乎見慣了這種無毛猴子在變成徹底的食物之前的回光返照。
“啊!”最終地上的人形物體尖叫一聲坐起身來,也嚇得樹上的烏鴉撲棱棱的飛走了。而地上坐起的人此時卻顧不得這幾隻對他覬覦已久的扁毛畜生。只見他一邊在身上上下摸索著什麽,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著些什麽。
突然之間又好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只見他一把扯開下身勉強能看出來像是塊兜襠布一樣的的破布條,再三確定看見自己的某樣東西之後才長舒了一口氣,然後又如釋重負的躺回了地上。不料卻是被高溫蒸騰已久的砂石地面燙的一激靈,連忙爬起來走到了這一片僅有的陰涼下躺倒。
“大乾帝國?”
“北地……蠻子……馬匪!”
“這是個什麽世界???”
“不過看來我命還挺大的,以後也能說一聲哥可是百噸王都創不死的男人咯。”
臉上自嘲一笑,向來有顆大心臟的楊天佑也沒有繼續怨天尤人什麽。
畢竟上一世從一個孤兒活到橫行街頭,又因為老頭兒的教導一步步成長成紅旗下的堅定戰士,最後因為救人犧牲,也算得上是功德圓滿,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就是不知道院長老頭兒看到我身披國旗回到“家”是個什麽反應。
將腦袋裡接二連三的想法逐一驅散,男人便起身回到自己剛才“趴窩”的地方撿起一根斷裂的長槍狀物體,而後沿著那坑坑窪窪的官道向著一個方向繼續走去……
“楊天佑?什麽檔次跟我用一個名字?不過看來老天爺是沒工夫保佑你了,但是我既然佔據了你的身體,以後還是我自己保佑自己吧。”
“可是你小子也太窩囊了點吧,還有你呢個老爹。這麽大一家子愣是被幾個芝麻綠豆大點的王八犢子就滅族了。你他娘這一身武藝都學到狗身上了?說不還手真就一個勁兒逃跑了?真特娘窩心!”
“不過你放心,這段因果我替你了解了,以後我就是楊天佑!你在天上好好看好好學,我教教你什麽才是爺們兒!”……
不知疲倦的的風將男人的呢喃逐漸吹走,男人的背影也在這遼闊的土地上越拉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一路之上,隨處可見的只有遍地黃沙。路邊的樹皮早就被人扒下來了。至於荒草,草根都找不見一根兒。甚至連一些倒地的餓殍也被人扒光了衣服,有的還勉強能認出來人的身體。有的連一些甚至連殘肢斷臂都拚不出來。
當然,還有無盡的孤獨感包圍著疲倦的男子。
“喵的這地界兒還有活人嗎”
但是沒有辦法的男人也只能胡亂的用破布捂住口鼻,用腦袋裡的胡思亂想抗衡著那鋪天蓋地的孤獨和絕望。
不知走了多久。
“特釀的!這破地方,真真就風吹石頭跑遍地不長草了。”
“呸!呸!呸!”
用力幾口將口中的沙子重重的吐在地上。楊天佑拄著斷裂長槍抬頭看了看遠方的一片殘垣斷壁。
“不過好在有個能擋風的地方了,希望能搞兩口水喝好好休息休息。”
下意識的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但是久違的濕潤感沒有從嘴裡感覺到,反倒是又吃了一嘴沙子,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此時也顧不得這些細枝末節,楊天佑打起精神繼續向著那不遠處的殘垣斷壁走去。
走到近前才發現,這應該是一所荒廢已久的小村莊。
抬眼望去荒草遍地,處處都是倒塌的牆壁。而那些土坯圍成的牆壁甚至也已經和周圍的黃沙泥土融為了一體。
至於房頂的房梁大木,或者茅草?
就連牆壁上的木門和窗戶都消失不見了,還上哪指望這些東西去。
說不準早就被不知哪裡來的饑民扒出來做了柴火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
“看來是白歡喜了一場,這破地方看起來不像是有水的地方啊”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著,但是楊天佑的腳步依然是向著這個廢棄的小村莊走去。
畢竟走了這麽久這是唯一一個勉強可以遮風不太能擋雨,當然也沒辦法擋雨的地方了。
至於接著往前走?
扭頭看了一眼盡情釋放著最後的光和熱的太陽。
楊天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如果不想被做成天然的風乾臘肉的話,還是盡快鑽進這個土圍子裡休息休息的好。
畢竟這鬼地方可不是江南水鄉那班好相與。
但是隨著楊天佑的腳步越走越近,他那離遠了都分不清鼻子眼睛的臉上卻開始逐漸顯露出來一絲疑惑。
“炊煙?還有肉香?是馬匪?還是逃難的饑民?”
心裡默默的想著,楊天佑腳下卻放輕了腳步,慢慢的弓下了腰向著不遠處升起一縷炊煙的地方摸去。
那一直當做拐棍用的半截長槍也被下意識的握緊在了手中。
“看來不是馬匪,也不是逃難的饑民,馬匪的話最起碼也應該在外圍安排一兩個人放哨,這都快被我摸到臉上了還一無所知。”
“大群的饑民報團在一起雖然都會保存體力盡量不說話,但是這明顯是有個落腳點還有吃有喝的話,那麽人數一上來就算只是一兩聲交頭接耳的聲音也不會小。 ”
“而且走了這麽半天不僅沒有馬糞,也沒有大群人類移動的腳印。”
“看來只是一個逃難的小團體,自己能夠應付。”
想到這心裡不由得松了一口氣,也下意識的松了松一直緊握在手中的槍杆。
但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的謹慎習慣,還是沒有讓楊天佑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妄圖和這些不明身份不明人數的“難民”們分一杯羹。
反而是將手中的斷槍插進黃沙之中,用右手撚了一把細沙雙手合起來揉搓兩下。
將手掌心中的汗水盡數抹去以後,才更加小心翼翼的向著那個看起來應該是以前的村長或者村中富農的小院子摸過去。
而這時,夕陽西下,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經過了一番略顯艱難的摸索之後,楊天佑終於小心翼翼的在一個被黃沙淹沒了一半的土圍牆上趴了下來。向著十幾米外的院子裡看去。
只是一眼便讓楊天佑後背的汗毛根根倒豎,幾乎是本能的不敢相信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
只見四個面黃肌瘦蓬頭垢面的“人”正在面無表情的看著院子中央。
哪裡有一口正在火堆上逐漸沸騰的大湯鍋。
而隨著鍋裡不明液體正在旋轉跳躍的赫然是一節人的大腿!
為什麽這麽確定是人的大腿呢?因為距離那鍋沿破了一塊的大陶鍋不遠處就是一個不,就是半截“人”。
搖了搖腦袋,不顧這接二連三冒出來的想法。楊天佑默默地低下了自己的腦袋,把手裡的斷槍緊了又緊,隨後縮在了牆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