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小婢看,少爺興許是在誰那兒抄來了這首詩,故意在小姐面前招搖顯擺。”
季夏知道自家小姐有以文觀人的臭毛病,見她對許清轉變了一些看法,忙出聲製止。
“自從少爺知道明玉軒裡臨摹的女子原型是您後,就變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季夏一字一句的強調,“奴婢總覺得他沒安好心,小姐最好離他遠點。”
陸晚禾輕咬下唇,露出的牙齒皓白如玉。
她也想不出來更好的解釋,隻得點了點頭,暫時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
陸晚禾離去沒多久,許清的房門就又被人推開了。
來者的身影修長窈窕,額間點綴著鑲金花鈿,頭戴金簪步搖。
她交疊於腹前的玉指嫩如茭尖,在燭燈的照耀下晶瑩剔透。
“妾身秦氏,見過相公。”
再次現身的秦疏影與昨日的打扮又有不同,她換了一身更為精致的衣裳,尤其是月白色裙面上的千葉攢金芙蓉,看上去富貴大氣,尤為出彩。
許清看的微微發怔。
他本已見過秦疏影的容顏,卻不曾想今日的她略施粉黛,竟能美到如此地步,真是個世上罕有的尤物。
“相公昨日在廳堂中的表現令人擔憂,今日看到你氣色好轉,妾身也放下了這顆懸著的心。”
秦疏影的紅唇微動,銀鈴般的嗓音溫柔動聽。
“就是不知道相公口吐黑血,得的是什麽病?妾身與百草堂的大夫有些交情,他說自己行醫二十余年,從沒聽說過此類症狀。”
秦氏的風姿動人,卻處處都透著可疑。
首先,她雖然看上去很關心自己,可其問出的問題都與曼陀羅相關,更像是在套話。
其次,她長得漂亮。
許清吸取前世電視劇裡的教訓,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寧大夫說是飲食不善,體內積攢了一些雜質,昨日咳出來反倒是件好事,以後稍加調理就沒事了。”
許清不動聲色的應答完,試圖在別的問題上尋找破綻。
“夫人,失憶之後我對府裡的人和事都沒印象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些以前的事情,幫我找回記憶?”
秦疏影微微一笑,用纖纖素手拉過來一張凳椅,坐在上面,神態閑適。
“當然可以,相公想聽些什麽?”
“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秦疏影的眼眸接連閃爍了幾下,眉宇間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妾身原籍在齊魯之地,小時候被家裡人賣給了牙婆,幾經轉手,到了京城裡的望月樓當倌。”
她望著許清,慢條斯理的開口講道:“相公本就喜歡這類風月場所,再加上當時的妾身已經小有名氣,所以您就跑來京城與我相見。”
秦疏影說到半途,伸手掠起額間垂下的一縷秀發。
她的雪紗袖管滑落肘間,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手臂,上面的肌膚光滑細膩,沒有任何的瑕疵可言。
許清的目光被自然而然的吸引,秦疏影話語微頓,將袖管重新拉至手腕處。
許清知道自己剛剛目不轉睛的模樣被秦疏影看在眼裡,不由得有些尷尬。
“天氣轉冷,你該多穿些衣服的。”
秦疏影面頰微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多謝夫君關心。”
許清移開目光,心臟砰砰亂跳。
他本以為自己有著現代人的學識和經驗,來古代會是一場降維打擊,做什麽事都能信手捏來。
可真沒想到自己還沒出許府呢,就遇上了一位王者段位的綠茶大師。
方才秦疏影的一舉一動看似出自不經意間,但全都是滿滿的套路。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優勢,既沒有表現得太過刻意,又將自己的柔膚之美展現的恰到好處。
這是一場**裸的挑逗呀!
“其實妾身身上穿的這件,就是相公第一次見我時的衣裳。”
秦疏影面帶笑容,柔聲道:“妝容也是按當時的模樣畫的,好看嗎?”
“好看。”
“妾身就是想讓夫君能記起來舊事,才在院內折騰了許久。”
“辛苦了。”
“只要能幫上夫君的忙,妾身再辛苦些也是值得。”
許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眼下的秦疏影瞳孔迷離,媚眼如絲,輕輕一眨眼,便有萬般風情湧出。
乍一看上去,倒真有兩三分情真意切,女子懷春的樣子。
難道她所說的都是真話?
這位四少奶奶被贖了身,真的對許家大少情根深種?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不過我還是沒想起來什麽,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秦疏影起身,俏麗的面容上透出少許遺憾。
“夫君好好休息吧……對了,妾身突然想起,以前的夫君最愛看妾身舞袖,等夫君的身體再好一些,不如到我四院裡坐坐,讓我再次舞給你看,可好?”
“好。”
待秦疏影嫋嫋婷婷的離開房間,許清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
說句實話,他剛剛聽到袖舞的時候,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秦疏影光是一瞥一笑就如此動人,再加上些輕快騰挪的舞蹈,不得把他給迷暈了?
幸好許清意志堅定,想起了前身中毒落水的淒慘下場,才把那些不該有的邪念排斥到了腦海之外。
秦疏影與海大富所說的別無二致,前後都對得上,唯獨就是在自己迎娶她的細節上省略了點。
現在看來,陸氏和秦氏都有疑點。
但三院裡的陸夫人明顯更好應付一些,明日還是多在她的身上下功夫吧。
“少爺,奴婢來了!”
身材有些瘦弱的丫鬟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臉上寫滿了興奮之色。
“海總管給奴婢說,往後奴婢就是專屬於少爺房內的貼身丫鬟了!”
來人在許清面前轉了一圈,咯咯咯的笑出聲來。
“少爺你看,府上還給奴婢發了一身帶有繡花的襖子!”
這名性子歡脫的少女正是小環,許清在海大富離開房間時,專門把她從大院裡要了過來。
小環的心性質樸,藏不住事,正適合幫自己熟悉府內的環境。
現在看來,情況也和他想的如出一轍,一件新衣服就能讓小環開心高興很久。
不過許清並不懂這件新衣的價值。
要知道許府雖然很大,但府內下仆的數量眾多,春夏秋冬的製服仍是一年一換。
而且大多數衣服的設計都相對刻板,連自己喜愛的花色都不能選擇。
只有主子身邊的貼身仆役享有特權,可以穿這種填滿軟綿,樣式繁多的襖子。
被許清挑中的小環不僅是穿衣,就連住的地方也能從通鋪換成獨立的房間。
這和一步登天無異了。
“對了少爺,你是不是要睡覺了?要不奴婢去隔壁燒盆熱水,給您搓腳?”
小環急於表示自己的能力,許清卻被她嘰嘰喳喳的性格逗的哭笑不得。
方才有些沉悶的氣氛被這丫頭衝散了不少。
“今天就不用了。”
“好……好的。”
小環得到答覆後,不僅沒走,反而在床褥前駐足停步,扣起了小手。
她用水汪汪的杏眼緊盯著床褥,小臉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羞紅。
過了片刻,小環似是鼓足了勇氣,上前來拉床褥的被角。
許清忙用腿腳把被褥壓實,出聲阻止道:“等等,你幹嘛呢?”
“少爺,貼身丫鬟不是得給主子暖床嗎?”
“啥?”
“而且在來之前,奴婢已經找王婆學過了,那事兒也不會讓少爺費力。”
許清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反應過來小環的後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天殺的海大富,把一個單純懵懂的少女給教成啥了?
等等。
許清突然想起,自己找海大富商量這件事時,對方的反應有些不太正常。
現在想想,好像就是一副全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把小環要來,是要把這丫頭納入房內吧?
“咳咳,小環,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王婆說過……少爺現在染了病,身體正虛著呢,要做這事也得等調養好了再來。王婆說我現在的身子軟,比枕頭滑嫩,光讓少爺抱著就行。”
許清看著小環一臉認真的模樣,才知道她沒開玩笑。
這王婆到底是何許人也?真是太懂……呸,真是太墮落了!
許清覺得自己和小環來日方長,以後在一起的時間很多,有必要把這些事情說清楚。
“小環,你來我的房裡做事就行,不需要你暖床陪睡……隔壁不是有耳房嗎?你平日裡住那兒就行。”
“是,是這樣呀。”
小環本就是在強撐,見少爺沒有多余的意思,立馬就退了下去。
她面容羞紅的吹滅燭燈,關緊屋門。
夜深人靜。
許清感受著空蕩蕩的被窩,突然對自己剛剛的決定有些後悔。
明天不裝逼了。
……
秦疏影剛剛踏進閨閣,就有丫鬟畢恭畢敬的迎上前來來,接走了她樣式華美的外披。
“小姐,少爺那邊怎麽樣?”
問話的是另一名丫鬟,她穿著淺綠色的長裙,頭上盤著簡單的發髻,斜插著一隻翡翠玉簪。
雖比不上自家主子,但這兩名丫鬟也生的別致好看,氣質上也與眾不同。
“沒問出什麽。”
回到自己屋中的秦疏影,面上再無那抹溫柔動人的笑容。
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仔細回憶著與許清的對話,將所得到的信息在腦海中一一排序。
“不過他失憶這件事倒是真的,不僅連過去的事都記不起來,還輕信了我的話,真以為我給他跳過袖舞……對了,翠兒,那東西拿到了嗎?”
被喚為翠兒的丫鬟微微俯身,面帶歉意的回道:“小姐,那東西是實打實的禁品,黑市上販賣此物的人也不多,奴婢今晚白跑了一趟,一點都沒買到。”
秦疏影聽完,蹩起那雙精致好看的細眉。
“壞了,我還邀他身體好些來四院看舞,要是他真過來了,就沒法子糊弄他了。”
“小姐,眼下正是關鍵時候,不能因為一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誤了事,實在不行……把少爺的雙眼蒙住,奴婢假扮成小姐就行。”
聽到翠兒的回答,秦疏影拔釵的動作也有所停頓。
兩名丫鬟跟了自己數十年,自小就是在望月樓裡一起長大,受了太多的苦。
她絕不能讓倆人遭罪,所以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放心好了,我秦疏影不願意做的事,誰都強求不來。”
……
小環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站在院裡給自家公子打水。
現在的天蒙蒙亮,她得把第一鍋水提前燒上,才能保證少爺在起床時有溫水用。
“這不是小環嗎?”
兩名丫鬟抱著柴火, uukanshu 結伴而行。
在路過東院的時候,碰巧瞧見了裡面的小環,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
昨天夜裡,大院裡的丫鬟們在房間裡面打通鋪閑聊,還在討論小環的褥子怎麽被管事的收走了。
沒想到今日竟會在少爺的院子裡看到她。
“你在少爺的手底下當差?”
“是呀,少爺把我收為貼身丫鬟了。”
聽小環的語聲自豪,其中一名長臉丫鬟生出了醋意。
小環雖然模樣不錯,但在府上呆頭呆腦的,不懂得阿諛奉承,往往乾著大院裡最為吃力的活。
可她怎麽搖身一變,就比自己高級了?
例如拿柴火的力氣活本來是小環乾的,可她不在了,全都落在自己頭上了。
再加上那身好看別致的新衣,她越想越不是滋味。
“進了少爺的院子有什麽好得意的?誰都知道少爺的脾性喜怒無常,看不起我們這些下賤出身,乾兩天活再被趕出院子的丫鬟比比皆是。”
小環見話題扯到少爺身上,急忙為其辯駁道:“你不要胡言亂語!少爺……少爺才不是伱說的這種人呢!他人可好了!”
“喲,你和少爺才見了幾次面呀,就這樣幫他說話?小心自己的下場落不了好。”
小環本就不善與人爭論,聽她們說自己和少爺的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還嘴。
她的眼角溢出了晶瑩的淚珠,嘴唇緊緊抿著,仿佛是在極力控制著自己的委屈。
“你們是大院裡的丫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