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國維朝著中間處望去,只見得身穿西裝的一批年輕人以徐子義為首,而在他們對面是一群身穿長衫的老先生,二者針鋒相對,似乎正在陷入爭論之中。
“徐子義!你莫要口出狂言了,民族氣節哪裡有丟棄的道理!”
老先生之中,一個面容瘦削的長衫老者站了出來,正是先前的蔡椿壽,他絲毫沒有一絲讓步。
身後的老先生們也跟著說話。
“就是!老夫讀書四十載,從未聽過如此驚世駭俗之言論!”
“黃口小兒,失了民族氣節,我國人還有何等凝聚力否?”
....
雙方各執一詞,一時間場內之中硝煙四起。
徐子義為首的“革新派”抓住的是民族意氣,而老先生們則是死死咬著民族氣節這個詞,兩個詞看似差不多,實際上深刻理解來大有不同。
徐子義像是得逞了一般,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本就是故意用這驚世駭俗的言論提起爭端,如今更是意氣風發的挺起胸膛說道。
“諸位先生莫要著急,請聽我一一道來,學生旅學於美利堅國之時見........”
他慷慨陳詞顯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要在今天這場文會之上好好的露一次臉。
“哇,真特麽帥啊!”
黃章的眼睛幾乎放出光來,恨不得在台上說話的是自己。
“他們在爭論什麽?”
雖然大致聽了幾句話,但是包國維還是有些不理解,這些人怎麽更像是在吵架啊?
說到這個黃章就不困了,又老神在在的為包國維介紹說道。
“魏賢弟我怎麽說你好呢,來文會之前不好好調查一番嗎?”
包國維覺得有些好笑,但為了搞樂子,還是配合地說道:“這不是在學校讀書,對於文壇的事情缺乏了解麽,還是得包兄好好給介紹一番。”
黃章顯然很受用,當即為包國維介紹說道:“賢弟有所不知了,咱們這杭城文會一直有兩派。”
“哦?”包國維覺得這個家夥倒是很有意思的,好相處的很,訣竅就是吹捧他兩句,他就能跟你掏心掏肺。
“嘿嘿,一派叫做革新派,他們的理念就是咱們要全盤接受洋人的理論和制度,這樣國家才能夠自強。”黃章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另一派叫做守舊派,他們的理念就是要守住咱們祖宗留下的瑰寶,不能夠一味的全盤推翻。”
對方這樣一解釋,包國維算是大致明白了這兩派的爭論點了,實際上就是從清末以來一直存在於學界的爭端。
畢竟在多次戰爭失敗以及喪權辱國的條款之後,落後已經深入了每一名國人的心裡,甚至於反對派都只是提出不能全盤否定這樣的溫和言論而已。
但饒是如此,還是遭到革新派的口誅筆伐。
而這樣的爭論並非是空穴來風,一切就源起於包國維在後世天天聽到的名字。
胡適之。
1929年他曾在《中國今日的文化衝突》一文中寫到。
“抗拒西化在今日已成過去,沒有人主張了,但所謂選擇折中的議論,看到非常有理,其實骨子裡是一種變相的保守論,所以我主張全盤的西化,一心一意的走世界化的路。”
而從這篇文章伊始,20世紀30年代開始國內文壇就針對“全盤西化”與“中國本位文化”開展了一場極長的爭論。
乃至於到了21世紀這樣的言論還依舊有著一定的市場。
所謂“全盤西化”是我國救亡的必經之路,或者是將西方的所有文化制度照單全收,包國維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
21世紀後所發生的一切還不夠打這些人的臉嗎?
想到這裡,包國維壓了壓心中的噴子本性,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評價說道:“全盤接受?過於極端了,面對問題還是要客觀一點。”
“客觀?什麽意思?”
看到對方一臉疑惑的樣子,包國維有些忍俊不禁,想想才知道,原來這個時候“客觀”這個詞用的還不是很多,甚至於大多數人都以為是旅館的意思。(出自華陽國志)
“就是有失偏頗了。”包國維解釋說道。
“中庸?你這還是那中庸的道理,太過於老套了。”
黃章撇了撇嘴,似乎對於一切涉及到古代文化的東西都嗤之以鼻。
包國維笑了笑,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況且跟個黃章爭論也沒有什麽意義,隨即轉頭繼續聽著中間那些人的爭論。
“我觀美利堅國家風貌,城市大樓林立,街道上乾淨整潔,身穿西裝的紳士以及身披風衣的淑女悠閑的走在馬路上,人人都舉止優雅有禮,黑白相間的漂亮警車在街道之中穿行維護治安。”
在這爭論之中,徐子義似乎已經佔據了上風,他所敘述的異國風貌深深刺痛了在場國人脆弱的自尊心。
畢竟在場的也不乏到過國外的留學生, 對於國外的發展是見在眼裡的,對比起來如今的國家就好像是原始世界一般。
“那...那縱使如今國家衰弱,也不該拋棄我五千年來的文化啊!”
人群之中有一位老先生,他猶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嘴唇顫抖地說出這句話,話語間似是要痛哭出來。
徐子義如今意氣風發,正想著乘勝追擊呢,就有人跳出來當了靶子,他肯定是不會放過,當即說道:“君不見南城街道上的流民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國家還在那滿清韃子的封建統治之下!”
聲音振聾發聵,說得在場的諸人沒有一個敢反駁的,因為他說得都是眼見為實的事實。
“況且,如今美利堅大都市妞約的大街上,可沒有南城街道上如老鼠一般的災民和乞丐!”
徐子義再次嚴詞說道,似是要在場內的所有老先生心口上插上一把利刃,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戰場之上的殺神一般,殺的這些“腐朽”之人節節敗退。
但場下有個人,卻是已經在爆發的極限了。
包國維這個噴子的暴脾氣,若是在後世的網絡上,這徐子義第一句話出來,他就能噴得對方找不著娘了。
如今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涵養了。
他很想告訴徐子義,如今的妞約街道上多不多不知道,但是一百年後的妞約街上多得是流浪漢啊!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說的。
剛剛想要組織語言,可這徐子義又說話了,甚至拋出了一個暴論。
“依我之見,國人的劣根性存在已久,唯有壯士斷腕,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