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是聞所未聞,對報紙的概念更是一片模糊。
人是無法想象出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的。
但楊儀卻清楚地看見,那些從大樹下散開走來的農民,臉上真的洋溢著滿足,還跟一邊的人有說有笑。
他甚至聽到有人在興奮地議論著:“哎呀,你說衛青大將軍以前只是個養馬的,卻能成為大漢的大將軍,還能把匈奴人打得落花流水,你看我有沒有機會啊!”
“你沒聽說嗎,人家衛青大將軍養馬的時候,馬也養得好,你種田的,以後想當大將軍,也得先把田種好吧?”
“是是是!”
楊儀錯愕地看著這群人路過。
他們居然在討論大漢的大將軍衛青?
還一個個神采飛揚,充滿了向往?
最主要的是,他們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是給人一種活力。
楊儀心中疑惑,卻並未多問。
薛良帶著他繼續往前走。
一路上,楊儀發現周圍的農民,乾活也在唱歌,而且唱的內容都和他之前在法季那裡聽的一樣。
“你們李縣令玩這小伎倆何必呢?”他瞥了薛良一眼,淡淡說道,“好好做事,把事情做好了就行。”
薛良一臉疑惑,說道:“楊長史,我也不清楚李縣令為何做這些,只是說這樣他們的心情更好,種田更快。”
又是這種說辭,毫無依據!
“那邊是什麽?”楊儀定眼看去,看見水田之間,縱橫交錯著一些很狹窄的水溝,忍不住問道。
“那是李縣令讓開采的水渠,寬不過三尺,但每一條縱橫交錯,這樣能快速引更多的水到水田裡。”薛良很認真地回答著。
“他們拿著草在做什麽?”楊儀又問道。
“他們將那些水草放到水渠中,吸引一些魚過來,在這些水渠中養魚。”
“養魚作甚?”
薛良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養魚吃。”
楊儀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不過他的腦瓜子夠快,很快又挑出了毛病:“魚在這些水渠裡,跑了你們怎麽吃?”
薛良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所以我們會定期從這些水渠中抓一些魚,放入水田中。”
“水田裡養魚?”楊儀又被詫異道了,他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薛良,“魚吃草,魚同樣會吃水稻,這種愚蠢的想法也是出自李縣令?”
“李縣令說,魚一般不吃水稻。”
楊儀卻是大笑起來。
薛良疑惑道:“楊長史何故而笑?”
“我笑你家李縣令短智!”楊儀捋了捋胡須,他本以為李衡有些聰明才智,只是李衡太年輕,要升官,他是不讚成的。
現在看來,居然在水田裡養魚,這不是等於自殘麽?
被楊儀這麽笑,薛良有些害怕。
楊儀看著薛良,問道:“我問你,你們如何證實魚不吃水稻?”
“我們已經投了第一批魚在一些水田裡,確實沒有吃水稻。”
“你們試過?”楊儀臉上的笑容略有些收斂。
“李縣令說,凡事先做個小范圍嘗試,這樣也安心。”
“沒有吃水稻?”
“沒有。”
楊儀面色微變,卻倔強地說道:“現在不吃,不代表之後不吃。”
薛良也沒有繼續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心裡也沒底。
現在陳倉縣的許多事務,都是李衡一手拍板,
眾人按照他說的做。 “回頭我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個李縣令,不能讓他胡來了!”
薛良突然說道:“楊長史,咱們到地方了。”
“到什麽地方了?”
“停馬場。”
“停馬場?”
“是的,您的馬必須停在這裡,前面不能去了,也不能隨意停在其他地方。”
“好,那就停在這裡,這一點倒是不錯,知道整頓秩序。”
“楊長史,停半個時辰10誅錢。”
“嗯?”
“停半個時辰10誅錢?”
楊儀面色一沉,你他媽的說什麽!
薛良心裡更害怕,但還是裝著膽子說道:“停馬場是屬於陳倉縣官府經營的,停馬要交費。”
“這是訛錢!”
“這是李縣令定的規矩,每一個人都得遵守。”
楊儀大聲強調了一遍:“我是丞相府長史!”
“丞相來了也得交錢。”
“讓你們李縣令來見本官!現在!”
“李縣令去看樹了。”
楊儀氣得騎上馬,調頭就走,放下狠話:“等他回來了讓他來見我!”
“等等,楊長史,還有一件事。”
“何事?”楊儀神色不善道。
薛良猶豫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聲音也有些小,甚至轉過頭不敢正面楊儀,但還是說道:“所有非本縣戶籍的人進來後,都得交道路稅。 ”
“你說什麽?”
薛良又強調了一遍:“所有非本縣戶籍的人進來後,都得交道路稅,你們都得交。”
楊儀臉徹底黑下來,不理會薛良,帶著人就走。
“楊長史,田不視察了嗎?”
楊儀卻罵罵捏捏道:“奸商!這裡一窩的奸商!差點著了你們的道!走著瞧!”
下午的時候,李衡回了陳倉縣。
縣城大門已經修好了,木柵欄立起來的,上面寫了“陳倉”兩個字。
“子陵,我跟你說,那片苧麻地,我們可以全部砍了,對了,官府親自帶人去種植苧麻,陳倉縣可以設立一個陳倉林業商社,專門任命吏員來經營這個商社,什麽都不乾,就種植苧麻,等苧麻長大就賣給陳倉紡織商社,咱們把布匹賣到關中各地,百姓沒錢買,就免費送,條件是入戶到陳倉,這不就是勞動力嗎!”
李衡很認真地跟董宏在商量著。
“只要有了更多的人,就能修建更多的房屋、開更多的田,開礦、打鐵、挖土,都不缺人,還有……”
“你是認真的?”董宏打斷了李衡,看著李衡。
“當然。”
“你知不知道織布難度多大,知不知道需要多少織布機,以及多少人?”董宏臉色有些難看。
今天一大早來了,李衡就跟他說要帶他去看一個大寶貝。
結果是他媽的一片苧麻樹林!
然後就跟他瘋狂地灌輸織布換更多糧食的理念。
現在連用布匹吸引更多人來陳倉這種荒謬的想法都蹦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