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好意思。”雖然黃巢心裡還是小鹿亂撞,但他還是盡可能地裝出平時的語氣回復了她:
“這長安的風景看起來真不錯。”
黃巢覺得自己語氣還算正常,心怦怦跳肯定是錯覺,自己怎麽可能有龍陽之好!
“嗯嗯!”
兩個人一邊說著不知所雲的話,一邊嘻嘻笑著。
“聽兄台口音,似乎不是長安人吧。”
“是,我是進京趕考的。”
當下還沒有放榜,崔愉便是很自然的誇獎道:“兄台少年意氣,文采過人,定能高中。”
黃巢搖了搖頭:“寒門再難出貴子,貴族飽暖多紈絝。想那崔家少爺,在考場上睡覺,卻能高中入仕。一場科舉,不過是為君套馬韁。”
崔愉無語了,自己哥哥怎麽考場睡覺這種事情都乾得出來,而且還沒有放榜就有這麽多人知道他可以入仕。
這種事情可以隱蔽一點嘛!哪怕裝裝樣子。
“崔家公子我也認識,確是頑劣了一些,但是他文章寫的還是不錯的。”雖然,都是自己寫的被哥哥抄去用了。
“他寫的東西也就一般。”
一般二字生生的擊中了崔愉的內心,她的勝負欲上來了。
“那公子倒是說說,崔家少爺的文章哪裡有問題?”
黃巢有些無語,便是直接舉了一個例子:
“子曾經曰過: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孔聖人以此反應自己的反戰思想,可時過境遷,千年過去,我輩學士當有不同之理解”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安,謂上下相安(朱熹的理解)。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貢獻得到自己應該得到的,如此國家便會強大。”
崔愉就這一點和黃巢進行了一場辯論,一番說下來,倒是讓崔愉無言以對,不停的點頭。
但是現在黃巢身體裡的大學生楊辰畢竟對儒學研究不深,繼續深入討論會有裝逼被打臉的風險,便說道:“本人才疏學淺,無更多精力研討在此,還請君批評指正。”
“沒有沒有,公子說的很對。”崔愉臉上一副佩服神情,對黃巢一躬道:
“兄台果然高人風范,在下受教了。”
看這人佩服的表情,黃巢有一種裝逼成功的小得意,故作矜持的謙虛道:“豈敢,豈敢,慚愧,慚愧。”
“見兄台策馬揚鞭的少年強,便知兄台是大有抱負之人。”
崔愉望著湖面沉吟道:“正如兄台所說,均,謂各得其分。以公子之才,就該得到更好的。不如改日來崔府,崔更公子必會引薦你。”
崔愉男裝出行時常用自己哥哥的名號招攬門客,這話在黃巢那裡卻不太痛快,聽罷便策馬揚鞭,高聲朗道:
“五姓七家坐朝堂,書生怎敢意氣狂!他日若遂凌雲志,策馬天街踏長安。”
“還未請教公子姓名!”崔愉話說出口時,黃巢已策馬而去,並沒有聽清楚崔愉在說什麽,只是回頭給了一個微笑。
崔愉本以為世間才子不過如此,平日所見,大多是因為崔家名號趨炎附勢之輩,心道:
“世上竟有如此之人!”忍不住再向他望了一眼,卻見他策馬揚鞭,英氣逼人。
那夕陽下的身影,似乎微感奇怪,崔愉心口一陣發熱,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個人很有趣。
但是想到他對崔家的厭惡之色,心中大罵:
“都怪哥哥名聲太差,讓人家對我們崔家印象不好。”
天色已晚,黃巢今日沒有去怡紅院,他找到長安城內的行乞們,計劃讓他們在街頭散播言論,唐朝信息流通不發達,輿論戰鼓動民心可謂是非常好用。
崔愉回到了府中,見崔更在院子裡和丫鬟玩耍,氣不打一處來,怒喝道:“跪下!”
就如同條件反射一樣,崔更松開攬著丫鬟的手,立馬跪了下來。
崔更委屈道:“我的好妹妹,我又怎麽了?”
“我今日聽說你在考場睡覺。”
“不就是睡了一覺嗎,這考場上的人,能考上的不都是我們家或者其他幾家的門客嗎,監考的趙大人是李老弟的姑父,怕什麽。”
在崔更心裡,這並不是什麽大錯,但是這番話卻讓崔愉想起來了碰到那人說的貴族飽暖多紈絝,便又生氣道:
“家規讓我們多謙遜待人,你如此行事,豈不知多言可畏,譬之防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謹言慎行。”
“哼!爹在哪裡?”
崔更指了指書房,然後用眼神示意自己能不能起來。
“跪著吧,一盞茶後再起來。”
崔愉敲了敲書房的門:“爹,我可以進來嗎?”
“進。”
崔愉假裝不滿的說道:“爹!我今日在龍首渠頭碰到一男子,他竟然與我辯論孔聖人的名言,孩兒一時不慎,卻說不過他!”
崔愉偷偷瞄了瞄自己的父親,若是正常介紹給父親的才子,父親肯定不會太在意。
“死丫頭你辯不過別人還笑,說說看吧,他與你說了什麽。”
崔愉將黃巢二人辯論的場景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孩兒覺得他說的很對。”
“胡鬧!若是平民貢獻超過了貴族,那是不是要平民的待遇超過貴族,這不是亂了禮法嗎!”
“父親,孔聖人千年之前的言論,豈可左右現在?再說了,那孔聖人便不會了錯了嗎?今日那公子此番言論,上可規勸君臣當德配齊位,為社稷做貢獻;下可鼓勵百姓有能多得之。那他就該是好注解。”
崔鄲本來很高興自己的女兒能來找自己,不過,在女兒開始為那個男子辯護,心就開始往下沉。
不過聽女兒所說,這個人起碼不是隨波逐流,人雲亦雲之徒。
當然,心痛和生氣還是沒法避免的,細心呵護了十多年年的鮮花突然就被豬拱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崔鄲突然問道:“女兒,你喜歡上這位公子了是嗎?”
“哪有!”
崔愉又看了看窗外的月亮,撐著自己的腦袋:“但是,他卻是比其他男子有趣些。”
“真的就有趣一些嗎?”
“本來爹還打算引薦引薦他,好讓他入仕能配得上我們家,只有一些那便算了。”
崔愉先沒認真聽,點了點頭,突然又反應了過來,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父親:“像這位公子一樣博聞強記,有所開創的文人可不好找。我覺得父親應該引薦他!只是惜才!沒有其他想法!”
“我女兒也是掩耳盜鈴的高手,回來就向爹推薦他,還說沒有其他想法?這位公子叫什麽名字?”
崔愉愣住了,說道:“他未告知我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