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紫鑾殿早朝。
一國女帝本應喜怒不形於色,但今天桓帝沒有忍住,她一把把手上的卷宗狠狠的扔在地上,面色陰沉的看著台下一個個噤若寒蟬的大臣,用手指指著她們,怒道:
“一群廢物,江南發生這麽大的洪災,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你們卻為了躲避刑罰,一個個膽大包天,左堵右瞞,欺君罔上!”
桓帝站起身,扶著鳳椅,怒目圓睜,胸脯上下起伏,一看就十分憤怒。
“看來這太平盛世讓你們舒坦的太久了,忘了開國之初時的血色了。”
下面的大臣一聽這話,全都惶恐的呼啦啦跪了下來,紛紛喊道:
“陛下息怒啊!”
“此次大災完全是戶部尚書居心叵測,蒙蔽聖聽,望陛下治其重罪,還民間太平!”
一個濃眉大眼的女官狀告尚書,語氣鏗鏘有力。
戶部尚書頓時氣的臉紅脖子粗,他是有名的清官,這般被仇家針對,讓她原本嚴肅的臉也失態了起來,與其當堂對罵:
“你胡說八道!若不是你利用職權之便,將族中貪生怕死的小輩強行安插進戶部當中,阻攔信息,我又怎會受其之害,待到如今才知曉災情?”
“陛下明鑒啊!”
“閉嘴!這是朝堂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沒等到桓帝出聲,一聲不同於台下女官的粗獷嗓音響起,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正是站於桓帝台階下面的大太監李豔春。
大臣們皆在心底暗罵一聲,這死太監仗著自己得陛下寵愛,在朝廷中廣結人脈,遍地開花,如今雖不能說是權傾朝野,但在這朝廷之上也沒有人不敢不聽她的話。
這次災情被按下兩月之久,肯定也有李豔春在其中作梗,利用國難大發橫財。
看到大臣們都安靜了下來,桓帝滿意的點點頭,有李豔春就是讓自己省心。
她今年四十歲了,已經不是當年剛登基時候的自己了,她已經沒有了意氣風發,也沒有了那些少年壯志,如今她隻想安享自己的皇帝生活,這也是她眼看著李嬌權利越來越大而不作為的原因。
反正有自己壓著,不會出什麽大事的,桓帝想。
“皇上。”李豔春回身矮頭,諂媚一笑,前倨而後恭讓她表現的淋漓盡致。
桓帝微微點頭,平緩了一下呼吸,重新坐回了鳳椅上面,說道: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眾愛卿若想戴罪立功,機會就擺在面前,哪位愛卿願意去江南走一遭,治災救民啊?”
又是一陣沉默,下面的大臣心思各異,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接下這份差事的,肆虐了兩個月的大水,誰能敢說自己能百分百做好這份工作啊。
就當戶部尚書咬咬牙,準備出聲時。
李豔春突然福至心靈,眼睛咕嚕一轉,心中想法一起,出聲道:
“奴才願為陛下解憂,效犬馬之勞!”
下面的大臣一驚,竊竊私語之聲頓起。
她們沒想到主動接下這門苦差事的竟然是李豔春,這太監在她們的印象裡向來都是結黨營私第一名,這一次突然轉性,想必也是利益驅使。
戶部尚書無奈退下,不過心中卻總感覺不踏實,仿佛是一個本來應該是她做的的工作被搶走了一般,不過隨後搖搖頭,隻當是自己多想了。
難不成李豔春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有才之士?
桓帝可不管那麽多,她哈哈一笑,連連道了幾聲好。
“小李子,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去吧!朕等你的好消息,不光是災情,這裡面所有牽扯進來的官員,你都有權利先斬後奏,必須讓這幫廢物警醒一下!”
“奴才明白。”
李豔春嘴角牽起一抹笑容,心中很是興奮,還以為這事捅漏了自己就要收手了,沒想到啊,這狗皇帝真是老了,又蠢又呆,看來自己又能狠狠地撈一筆了。
回去就告訴自己的那批人接著吞吃賑災款,越多越好啊哈哈。
...
蕭千雁滿面愁容的坐在書房之中,原本柔順光滑的頭髮也被最近的煩心事搞得乾枯分叉,南方災情露餡,已經有官上報天聽,不日就會有中央朝廷特派的監察使來調查自己了。
雖說這半個月在難民和城中富賈手裡撈了不少銀子,但是時間還是太短了,自己要是被判了一個治災不利的罪,少說也是官降三等,再嚴重些說不定腦袋都保不住了,現如今蘇家給自己送來的這點錢還不夠打點的縫呢!
這時,門外傳來下人的聲音:
“大人,蘇家大小姐蘇純求見,據她說是來送這幾日賣糧所得的銀子。”
蘇純?那個蘇府的廢物長女?原本不是蘇家下人來送嗎?她來幹什麽?蕭千雁本就擰成一股的眉頭顯得更加緊湊,心中鬱結不散。
雖說蘇純在逼迫蘇家提價賣糧的事上幫了她不少忙,包括但不限於背刺蘇家,主動把家中偷稅漏稅的證據提供給城主府,還幫著她買通蘇嬌去南方打探消息的探子,蒙蔽其視聽,可以說是活脫脫的蘇家家賊,但蕭千雁對這種吃裡爬外的家夥向來沒什麽好感。
雖然她奸猾,但也是有底線的!
揉了揉眉心,蕭千雁淡淡地說道:
“讓她進來吧。”
不多時,蘇純就敲門而入,以往肥胖的身軀這半個月來卻顯得消瘦了一些,看來這半個月是給她忙壞了,但她臉上卻沒有一絲疲憊,反而滿是興奮,畢竟對於從小就沒有乾成什麽事的她來說,這半個月糧鋪賺的錢可是讓她在蘇家狠狠揚眉吐氣了一把,只不過家中沒有什麽人在乎罷了。
這就是我蘇純崛起的開始!哼,娘,蘇漾,讓你們看不起我,就看我當上蘇家家主之後如何引領蘇家走上輝煌吧!現在也是時候跟蕭姨商量商量幫助我奪得家主之位的事情了。
蘇純暗暗握拳,暢想著以後美好的生活,殊不知因為她,蘇家已經半截入土了。
看到蘇純進來,蕭千雁埋下心中的鄙夷,反而滿面笑容的看著她,親切的問道:
“外甥女,今日你怎麽親自趕過來了?這種小事讓下人代勞就行啊。”
蘇純恍然不知蕭千雁背地裡的念頭,還以為她是真的關心自己,心中一陣感動,先是把手中的一大袋銀票放在蕭千燕的書桌上,然後對著蕭千燕行了一禮,說道:
“沒事的,蕭姨,城北這邊鋪子剛算完帳,我就順便來把錢給您送過來了,順便來看望看望您,畢竟我今天能掙這麽多錢還是多虧了您的幫助!”
蕭千雁看到桌子上領口敞開,裡面銀票滿溢出來的袋子,臉色非但沒有變的喜悅,反而陰鬱了下來,因為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事情敗露的太快,讓她還沒來得及處理自家參與高價賣糧的尾巴,要是監察使下來了,肯定一查一個準,搞不好就要跟蘇家陪葬!
不行,得想個辦法趕緊把蕭家從這裡面摘出去,怎麽辦...蕭千雁心思流轉,沒想到最大的危機竟然是自己給自己造成的。
蘇純看到蕭千雁的神色變差,有些茫然,不知道是自己哪裡說的不好,或者是哪裡禮節不到位,還是說蕭千雁嫌這些銀票太少了?
這些已經是蘇家糧鋪所營收的七成了,本來兩家答應是六四分成,但由於糧鋪方面的事宜蘇嬌已經全權交給蘇純代理,為了保證自己跟城主府的“良好”關系,蘇純自作主張的偷偷給蕭千雁多了一成,希望在以後的家主競選上城主府能更堅定的站在自己這邊。
蕭千雁注意到蘇純的忐忑模樣,心中更是一頓煩躁,強撐著笑臉又跟她寒暄了幾句,就以身體不適為由把蘇純趕跑了。
就這樣,蘇純還沒來得及說自己的正事,就一臉懵逼的被蕭千燕趕了出來。
不過她心態很好,畢竟已經隱忍了二十年,自己有的是耐心,今天不行,就明天再來!
想到這,蘇純背著手,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了城主府,看那自信的模樣,仿佛是她已經當上了蘇家家主一般。
蕭千雁望著窗戶外面,見到蘇純走遠,裝出的慈祥模樣隱去,神色變得陰鬱。
看到書桌上的錢袋,心中一氣,一把把那裝滿了銀票的袋子掃到地上,任由其散落一地,又從抽屜中拿出幾卷文書,開始一卷一卷的翻看起來。
這些文書都是這些年城主府與蘇家背後灰色交易的記錄,還有一些關於各位蘇家人的情報, 蕭千雁對於這些東西向來都是事無巨細,上面記錄的每一筆帳都很清晰,每一個人都有畫像,就差沒把她們說的的每一句話都寫在上面了。
她一行行看去,生怕錯漏一個細節,她要從這裡找到蕭家能不被連坐的機會,從而建立一個計劃,好讓蕭家在她這代不至於跌落深淵乃至絕種。
這一翻,就是從晌午翻到了深夜,好幾次下人來叫她用膳,她都恍若未聞,只顧著低頭思考,時不時拿筆在紙上圈圈點點。
蕭蓮坐在自己的床上,望向書房的方向,有些擔心,自從早上府中的暗信給了自己的母親一封信之後,她就幾乎一天都沒出書房了,蕭蓮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她起身踱步,心中舉起不定,但還是最後決定去看看娘親。
走到一半,有一名侍衛就迎頭朝著蕭蓮走來,稱蕭千雁要見她,蕭蓮連忙趕往書房的同時,感歎自己的去的時機之巧合。
打開書房門,看到自己娘親的模樣後,蕭蓮大吃一驚,她從來沒見過娘親這副樣子,滿臉憔悴,頭髮散亂,墨水斑斑點點粘在衣服上,身旁都是散落的文書,桌子旁邊還有一袋銀票敞口倒在地上。
蕭千雁聽到蕭蓮進來,布滿血絲的眼睛抬頭望向自己的獨女,咧嘴一笑。
“娘,你...你這是怎麽了。”
蕭蓮有些驚訝,也有些心疼。
“女兒啊,蕭家這一劫難,就看你了啊。”
蕭千雁揚起手上的紙張,這是她觀遍文書所得出來的最終計劃,其中的關鍵就是蕭蓮還有...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