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記得真定就是後世的石家莊附近,下曲陽,應該就在槁城區那個位置,隔了四五十公裡。
冀州自古繁華,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大路上滿是來來往往的農人和商賈,逼得兩人走走停停,無法放馬縱馳。
駕車在古代是門高端手藝,他剛來沒多久,自然是不會的。於是只能讓關羽一人駕車,連著幾個時辰都得全神貫注,而李彥只能坐在車廂裡百無聊賴打量起風景。
走著走著,遠處有塵煙升起,接著便是一大堆馬車、騎士從地平線上露出,馬車豎著的旗幟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趙”字。
“靠邊讓開,沒看到旗號嗎?。”
打頭的騎士先是朝二人揮動手中錦旗,見兩人沒反應,又朝後望去,確信只是兩人獨身駕車,便怒斥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關羽睨眼道。
“你是不是活膩了?聽口音,外鄉人吧,還不知道我們常山趙氏的厲害。”
李彥見對方又有騎士上前,趕忙輕拉關羽衣襟,然後在車上朝對方拱手表達歉意。
寡不敵眾,況且二爺清晨還受了傷,後面再算總帳。
他強忍下怒氣,讓關羽駕車緊貼路旁,把大路讓出來。
等對方全部通過後,李彥忍住朝地上唾棄的衝動,只是催著關羽繼續趕路。
“雲長兄息怒,過幾日新仇舊恨一起算。對了,雲長你的傷勢如何了,上午竟然忘了此事。”
“無礙,先去下曲陽要緊。”關羽沉聲回答道。
從後看去,關羽的肩上隱隱有紅色滲出。
“當真沒事?上午是我疏忽,一會兒到前面市集買些創傷藥,雲長別硬撐了。”
河北平原人煙稠密,沒走多遠,路邊又是一處村落。
李彥下車找村民買了些創傷藥,然後給關羽敷上,這才繼續上路。
本來應該讓關羽靜養的,不能讓既是高端戰鬥力,又是穿越來後首次有過命交情的好兄弟繼續駕車勞累,但李彥確實不會駕車,便只能先這樣。
“雲長千萬不可硬撐,受傷了直說就行,我李彥哪能看著兄弟硬抗。”
“……習慣了。”前面駕車的關羽道。
關二爺總是那麽傲氣。
李彥搖了搖頭,換了個話題道:“雲長家裡還有親人嗎?等以後事了,要不再回河東去。”
“某家沒人了。”關羽頓了頓,又說道,“父母早亡,靠鄰家接濟,後來鄰家被郡茂才全殺了。”
聽到此話,李彥一時沉默不語。
這幾日車馬勞頓,凌晨又連續奔波,現在坐在馬車上,雖然顛簸地睡不著,腦子裡倒開始胡思亂想。
遇見關羽後,他多少是帶著後世的濾鏡,總把關羽看作戰無不勝、慢上親下的武聖,倒是忘了現在才光和六年,將來名震華夏的二爺,現在也不過才二十一歲,連劉備都還沒遇見。
話說起來,關羽這樣的孤苦遭遇,遇到劉備那股真誠親善,也難怪就認定了對方,生死相隨,讓曹操想方設法都沒撬過來。
這一世關羽還沒去幽州,就先遇到了自己,然後被卷進豪強與黃巾的紛爭中來,也不知道後續的命運會如何發展。
歷史上關羽自從離開河東逃命以來,好像就再也沒回去過家鄉,打拚一輩子,起起伏伏後好不容易走上事業巔峰,卻又陡轉直下,在東吳小兒手裡丟了性命。
悲劇的開局,悲劇的結局。
想到這裡,李彥又自嘲起來。
自己不也是個悲劇開局嗎?前世讀的歷史專業,大四時早已知道畢業即失業的結局,只不過一直麻痹自己而已。穿越過來好歹還算順利,結果第一次出門就被卷進鬥爭的漩渦裡,逼得自己在躺著死和站著搏中二選一。
別看自己在甄逸面前語氣堅定,其實也知道成功率能有一成已經算高的。只是,就這樣窩窩囊囊的,我不甘心啊。
關二爺心裡應該也不甘心吧,否則不會九死一生也跟定劉備。
現在的曹操好像剛被排擠丟了官,劉備應該在盧植那念完書,沒找到工作在涿縣老家待業呢。孫堅,記不起來黃巾起義前在幹什麽了,反正也不是多麽得意。
命運給他們系上枷鎖,他們不甘心,敢拚盡全力打破枷鎖。我呢?我來自未來,提前知道歷史的軌跡,還有系統傍身。
乾他丫的,我系統都還沒開呢,能怕了這小小的常山豪強?
李彥內心重燃起鬥志,然後在搖晃的馬車裡慢慢進入了夢鄉。
……
“士元,我們怎麽找那什麽南先生?”
“……讓我想想先。”
李彥和關羽站在人聲鼎沸的下曲陽城外郭,面面相覷。
糟糕,忘了多問卜巳幾句,人生地不熟的,這怎麽找?況且車裡還有一萬錢,得有人守著。
“要不先找個酒店,進去偷聽大堂客人的談話?或者給店小二些小費,拜托他打聽打聽?”
關羽一臉“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表情看著李彥。
得,二爺這種孤僻的性格,肯定搞不來這種事情。
他打算學著電影裡的操作,找店小二去,但總覺得這不太靠譜。
就在兩人緩慢驅馬朝酒店走去時,李彥聽見旁邊路人的談論。
“你別說,那審記酒坊的酒可真不錯,足斤足量,喝起來還有股清香,比那些奸商賣的酒強多了。”
“那可不嘛,聽說審掌櫃是魏郡人,來咱們下曲陽一年多了,三教九流都去他那買酒,試過後沒有不說他好話的。”
李彥順著路人過來的方向看去,遠處正有一間小店面,打著個“酒”旗,門口擺了幾大口缸,一個中年男人正在門口操持,一身粗布衣衫,筋骨健瘦,相貌樸素。
“雲長兄,我忽然有了個好主意。”
“找這審掌櫃詢問?他會幫嗎?”
“不擔心,我有錦囊妙計。”李彥嘴角翹起。
顯然,這審掌櫃和三教九流都有來往,就算不知道南先生,也多半知道附近厲害的遊俠兒,和名望之士,這正是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急需的。
從名聲和打扮來看,審掌櫃應該是專注事業的男人,不太在乎外在打扮,自己操勞顯然也不太講架子。
這種中年男人一般都是被社會規訓過的,內心其實是渴望情緒價值,但又不是送女人拍馬屁那種。
李彥想起前世網絡上有博主作“一片樹葉換街頭小吃”、“一幅畫吃遍路邊攤”的視頻,排除節目效果,收到禮物的老板大都分外高興,尤其是男老板,普遍高興地像個孩子,豪氣地給博主端上最好的美食。
這就是情緒價值,男人越是需要被用心對待的。
正好李彥前世學過繪畫和雕刻,他準備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