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門炮是要給其他標營送去的……咱們自己留下會不會不太好啊?”
趙虎和右旗倆人被項天成本領給嚇夠嗆,連稱呼都變了,隻想著跟項天成拉近關系。
項天成不以為然,兩眼瞧向趙虎,“怕什麽,大不了從別處給他們調一門過去,咱們輜重營早該升級一下裝備了。”
項天成不懂後勤,可營裡調運東西卻是自己說了算,所以誰來都不好使,這門炮他要定了。
右旗見風使舵道:“爺說得對,咱們從別處調一門給他們補上就就是,虎子,你就別管了。”
眼看項天成面色凝重起來,趙虎哪裡還敢再多說什麽,立刻閉嘴了。
項天成拿起一塊粗布擦了擦炮口,望著箱子裡的火藥和鉛彈,心裡忽然犯了難。
他從來沒用過火炮的,所以還得再跟倆人學一下。
“你倆放過炮嗎?不行叫個炮兵過來,好好教一下咱,這東西咱還真沒用過。”
項天成盤膝坐地上,一手扶著滅虜炮,一手拿起一個鵝卵大小的鉛彈,總覺得這玩意跟電影電視劇裡不太一樣。
趙虎調入輜重營以前就是個炮兵,聞言抱拳道:“爺,標下以前放過炮,這門滅虜炮可裝藥二斤,碎石彈三斤,大鉛彈一枚,再配木馬子封口,射程能有五百步。”
項天成聽著有點亂,隨即叫趙虎給自己演示一遍,並把整個裝藥過程全記了下來。
學會怎麽裝藥後,項天成便將這倆人打發走了,然後自己反覆又練習幾遍。
“好想放一炮啊!”
項天成裝好了炮彈後,又封壓上木馬子,看著火門心裡直癢癢。
果然大炮傍身才是男人的浪漫。
他只是想象了一下後,便美滋滋懷抱住滅虜炮倒地而眠。
這一夜,睡得很香,項天成還做夢了。
夢見自己用大炮救了盧公,又夢見自己抱著大炮轟得滿清韃子滿地跑,最後褲衩子都跑丟了……
哈哈哈哈!
項天成把自己都笑醒了,睜眼後發現天已經亮了。
“項守備,督師有令,命我們將軍中糧草送往左總兵營下。”
他剛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營帳外就出來楊嗣昌的軍令。
等等……
左總兵?
難道是那位在明末被封為寧南侯的平賊大將軍,左良玉。
“好,叫趙虎和右旗把東西準備好,立刻出發!”
項天成愛答不理的回了一句,然後專心琢磨怎麽把滅虜炮帶身上又不招人眼。
用粗麻布裹著,然後斜背在身後,樣子倒也不醜。
炮膛裡提前裝好彈藥,炮口朝上,這樣雖然有些危險,可隨時都能來一炮,用起來方便。
收拾完後,項天成背著滅虜炮就跟隨糧草車隊去了左良玉的大營。
此時,輜重營內除了趙虎和右旗以外,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項天成背的是什麽……隻以為是尋常兵器。
而趙虎和右旗看到項天成背著一門大炮走在隊伍裡,無不膽寒肝顫,他倆害怕極了,只怕項天成喊自己過去。
項天成走得閑庭信步,身練古武【萬人敵】,二百斤負重行軍根本不在話下。
就算行十多裡路,也只是勉強出一點汗。
糧草準時送到後,項天成所部卻又得到了命令,要求其部聽從左總兵調遣。
此時,襄陽城誓師大會結束,城外已聚集數萬剿賊兵馬,下一步就是對張獻忠進行圍追堵截。
翌日,各個總兵們開始巡營,也意味著大軍即將開拔,項天成竟是見到了史書上記載的左良玉。
一身明甲很亮堂,膚色微紅,個頭很高,在左右親衛陪同下,左良玉騎馬來到輜重營,看到項天成迎上來這才停駐。
“項守備辛苦了,明天大軍開拔,你們跟在我部後面供應糧草,等抓住賊首張獻忠,本總兵定會給你們請賞。”
左良玉武將出身,在遼東曾擔任過右營都司,說起話來頗為豪爽,倒也像個痛快人。
“謝總兵抬愛,標下已將糧草輜重清點完畢,隨時聽從左總兵調遣。”
項天成行禮,看著左良玉寬厚臂膀就知道這家夥也是一個練家子,有史記載,此人擅弓射馬術,那自然臂力不凡。
可他很清楚,左良玉並非善類,不僅收受張獻忠錢財,而且擁兵自重對權力野心勃勃,雖有領兵才能,卻也是天生反骨。
“放心,跟著本總兵,別的不敢許你,響錢是肯定不會少你的。”
左良玉沒有下馬,而是居高臨下看著項天成,臉上露出笑意。
這話裡明顯是在暗示什麽……
項天成尋思了一下,便知道剿賊餉銀肯定出了問題,不然左良玉不會這麽說。
明末軍隊之所以積弱,不僅因為士氣低下,更重要的是沒餉可領。
天災人禍不斷,導致崇禎年間財政崩潰,撥下去的糧餉根本無法落實,甚至逼得明軍頻繁出現兵變。
而左良玉家眷也是死於了一場兵變。
經歷如此處境,大明將士怎能不離心離德,畢竟入伍從軍都是來賣命的,可不是來送命的。
項天成清楚這其中緣故,左良玉能在如此情況下發足糧餉,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搶老百姓的。
賊過如梳,兵過如篦……
這些早血淋漓寫在史料上。
打砸搶燒,劫掠百姓,已成明軍主要財路。
左良玉部更是首當其衝,兵過之處,百姓無不叫苦連連。
在各個總兵眼裡,早就無軍紀無國法,只有軍功,只有人頭……
明末戰爭一日不斷,明軍罪行就一日不止。
項天成心裡明鏡,但也只能順勢而回道:“標下一定盡忠職守,賊兵若敢來襲擾,保證殺得他們丟盔棄甲,大敗而回。”
聽到這話,左良玉還沒說話,其身旁將領卻笑出了聲來。
“牛皮都要讓你小子吹破了!小小看糧的兵頭,口氣倒真不小啊!”
將領蔑視地看向項天成,嘲諷道:“你們要真有本事還會在這裡看糧草嗎?一幫慫兵蛋子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可笑!”
左右的趙虎和右旗臉上掛不住了,剛想衝上去卻被項天成用手暗中拽住。
左良玉竟也沒有製止將領的辱罵,顯然是在心裡瞧不上項天成這些後勤營兵。
“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他策馬離去,身邊將領則一臉冷笑,並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這才跟了上去。
確定左良玉走出營地後,項天成這才松開了身旁二人的衣袖。
“爺,這貨也太欺負人了!你剛才不攔我,我肯定就一拳打上去了!”
趙虎作為戰場老兵,性子本來就衝,臉氣得發黑。
右旗咬住牙沒有說話,明顯也是窩著火。
倆把總能從底層混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不是慫人,項天成心裡明白,可卻冷冷說道:“你倆上去打他一頓,左總兵會放過你們?此人搞不好會要了你倆的命。”
項天成一番話算點透了把左良玉為人。
此人表裡不一,而且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他此時隱忍著也是為了保護倆手下。
趙虎和右旗這才冷靜下來,甚至在心裡有些感激項天成。
“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咱們都是要建功立業的人,怎能為一時榮辱斷了前途?”
項天成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轉身便回了營帳。
這裡不是皇宮,而是大營,是龍盤著,是虎臥著。
自己現在作為一個小小營官,唯有蟄伏才能等到翻身的機會。
他判斷的也確實很準確。
隨著戰火越燒越旺,賊兵與明軍陷入遊擊戰,局勢變得複雜。
一個良機很快就來了。
【明末軍紀敗壞,殺良冒功之事,愈演愈烈,《流寇錄》:兵科給事中魏重潤曾上書,山陝軍務提督杜文煥,奉命討賊既已逾年,在延安殺良民十八戶,在綏德殺九十三歲史大等數十人,攻蓮華寨殺村民報功,出征之時帶攜婦女,營中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