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讀紅樓夢 第12章 劉姥姥初進榮國府（四）

看以上段落，真實得不能再真實，就好象發生在眼前似的。這鳳姐王熙鳳說話說得溜啊，字面上天衣無縫，“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們，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隻當我們眼裡沒人似的……”。話裡雖表達了這個意思，王鳳姐此時的形態和表情卻一定是滿帶優越態的，因為這環境形態因素擺在那裡，你看，鳳姐剛剛來時，前呼後擁，光跟隨的大小年紀的男女傭人都達二十多人，這些人一副卑微樣隨時聽從鳳姐指派。

劉姥姥是從前見過些市面的人，對鳳姐的客氣說辭作了正面回應，而且直取主題，與她此次的來意直接相關。劉姥姥:“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裡，沒的給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像。”劉姥姥說此話時如念佛，想來已作了認真而長久的準備。

鳳姐聽了此話，繼續客套，擺十分謙遜態，開心在心裡。鳳姐“這話沒的叫人惡心。不過借賴著祖父虛名，作了窮官兒，誰家有什麽，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俗語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何況你我。”道理說得入情入理，謙虛得字面上無一處不合情合理，其合情合理性大合天地大道，世間不論貧富的人等皆公理性認同的大道理。想來，這世事的大道理，無論王侯之家之人，還是鄉野百姓之人，明理之人皆知此理。鳳姐是明理之人，劉姥姥也是明理之人，對此，從鳳姐與劉姥姥的溝通可以看出，在這一點上劉姥姥和王鳳姐都相當明白。

鳳姐是榮國府被賈母授權具體理事之人，理論上真正有理事職權的是王夫人，而且王夫人是劉姥姥當年直接的相識，所以，劉姥姥來了，有必要讓王夫人知道一下。鳳姐很會處事，她向周瑞家的安排此事，但關照必須要等王夫人空閑的時候，若王夫人不空閑，決計沒必要將劉姥姥來榮國府的這事告知王夫人了。

社會各層次人等相互間的關系，尊貴與卑微，尊重與敷衍，面子與裡子，處事規矩與處事習俗。劉姥姥進榮國府相遇王鳳姐，雙方的行為舉止言語交流你來我去，樣樣合乎習俗和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