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幹嘛?這是我們的!”胖子見那壯漢不交出韁繩,吼了一句。
“想其他辦法。”李儒墨四下看了看,想看看哪裡可以弄到馬匹。
“年輕人不要這麽大火氣。這黑燈瞎火的,你們怎麽去?”這時,沈逸出來了,定了定然後喊道:“走,去譚戒寺。”沈逸聲音剛落下,就見兩排火光在街道兩邊匯集過來,近了之後才看清,是一幫騎著高頭大馬的官兵。官兵匯聚後,沒作停留,整齊地奔向城東而去。
“走吧,老朽給你們帶路。”沈逸說著翻身上馬。幾名壯漢這才把韁繩交到幾人手上。
前面兩隊人馬像兩條火龍,在漆黑的夜裡疾馳,李儒墨幾人緊趕慢趕,跟在“火龍”後面。再遠處,有幾團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應該是之前所說的那幾個黑衣人。李儒墨幾人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那些人前面攔住他們。然而那些黑衣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武士,也豈是他們幾個能輕易追上的?不多時,那幾團微弱的火光就消失在視野裡。
一行人來到譚戒寺門前,之前那兩隊人馬已經兵分兩路,圍在了寺廟的出口,只等沈逸來發令。
“封死出口,任何人不得進出!”
“是!”
“找到那群黑衣人,一定要留活口。”沈逸又向另一隊人命令道。
“是!”
李儒墨已經顧不得沈逸和那些官兵了,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那幫歹徒前找到薛清徽,寺廟裡已經亂作了一鍋粥,他抓住一個躲到官兵身邊尋求庇護的和尚問道:“薛典史在哪?”
“這裡是寺廟,哪有什麽薛典史?”和尚戰戰兢兢地說。
“最近有沒有一個五十多人的老人剃度?”
“你說智潛啊?他每晚都在經閣抄書,你去那裡找找看。”和尚指了指一座建築說道。
“走!去經閣!”沒等李儒墨說話,幾人朝著經閣飛奔而去。
經閣門戶大開,燈亮著,幾人一眼就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從手上拿著蠟燭。
“攔住他!”李儒墨喊道。
幾人離那黑衣人尚有十幾步遠,胖子見狀,抽出腰上的劍,隨著一聲“去你的!”將劍向那人手上擲去。
那黑衣人聽到聲音,愣了一下轉過頭,反應過來時,劍已經離他只有一步之遙,他條件反射地一側身,劍從他手臂上劃了過去,蠟燭應聲掉落在旁邊的桌子上。子輝飛身上前,向那黑衣人面目踢去,黑衣人連忙用另一隻手招架。隨後胖子加入,三人打在一起。
“拿下!”這時,門口傳來沈逸的聲音,隨著進來幾位官兵加入,很快就將那名黑衣人製服了。
“你抄了三十年的書,就是為了這一天嗎?”這時,屋裡靜下來後,眾人才聽到李儒墨低聲的哭泣。李儒墨握著薛清徽的手,伏在他身邊。薛清徽的手上仍有余溫,手指的老繭,書寫著他一生的平凡和偉大。
“真是個榆木,不是說好了讓我幫你嗎?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要做這種傻事?”
眾人向薛清徽看去,他倒在書案前,鮮血將書案染紅了一片,書案上鋪著的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也被鮮血染紅了一片,觸目驚心。紙邊放著的,是李儒墨交給他的那些貪官的罪證。
“這是薛先生寫的?”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因為這字跡與薛先生平日裡的字完全不同,
沈逸這時也走上前來,看到了薛清徽身前的字,沉聲說道:“你速去命人前來查驗筆跡、墨跡、還有紙張。務必公正客觀!”
“是,大人。”那位管家打扮的中年領命後就走出了經閣。
“你們,把這些歹徒帶回去,嚴加審訊,一定要問出幕後主使之人!”
“是!”旁邊的官兵齊聲領命。
“你們先回去吧。”沈逸放低了聲調,對李儒墨幾人說:“現場還需要派仵作來驗屍,核實薛典史究竟何人所害。朝廷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的。”
李儒墨木然地站起身,沒有說話,也沒去看沈逸,腳下拖著長長的血跡,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今夜無眠。
翌日一早,幾人來到李儒墨房間找他,見他出去了,問了店家,店家說一大早見他往南去了,沒說去做什麽。於是幾人便向南走,出了城門,遠遠地看見李儒墨坐在護城河邊的一塊石頭上。
“大師。”子輝叫了他一聲。
“你們怎麽都來了?”李儒墨神色淡然地說。
“天氣好,出來走走。”介平見他神色如常,打岔道。
李儒墨起身拍了拍衣服:“那就走走唄。”
“薛先生面前那份手書,真的是他寫的嗎?”胖子問。
“是。”
“但那上面的字不是他的字呀?”胖子一頭霧水。
“是誰的字並不重要,只要那份證據上的字和手書上的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就能說明那份禮單就是他寫的。他身為典史,是有能力收集到這些罪證的,同時他在江淮呆了很長時間,這個也可以得到各方佐證。”
這時,阮介平反應了過來,薛典史的那份手書只寫了一半,寫的是當年他科舉被人頂替的整個經過。後半隻開了個頭,寫他因公來江淮查案,然後就沒有下文了,他是如何查的,查到了什麽,這就值得引人深思了。其次就是歹徒竟然在沈知府眼皮子底下殺人滅口,究竟是為了掩蓋什麽事實?如果殺手是漕運那幫人派來的,那所有事情連起來,就指向了一個真相:薛典史當年查到了漕運那些人的犯罪證據,進而引來他們殺人滅口,摧毀罪證。雖然這份手書裡一個字都沒寫漕運的事情,但是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漕運。想到這裡,介平感歎了一句:“這份手書,無字勝有字啊。”
“沒做過的事情,那就乾脆不寫,讓大家去猜,猜著猜著,他們自己就把真相腦補出來了。”李儒墨淡淡地說。
“所以……薛先生是故意引誘他們來殺害自己的嗎?”
“他說,他想當一回英雄。”
“當英雄就非得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嗎?”
李儒墨沒有回答子輝這個問題。折了河邊的一片柳葉,放在手上轉著圈。
“他的字真的可以以假亂真嗎?”介平又問。
“我也不知道。但他也是個天縱奇才啊,不是嗎?”李儒墨想起了之前在河邊上,薛清徽挺著胸膛說的那番話:“我薛清徽,二十二歲,一試而紅,也曾春風得意……”
“是啊。”子輝長長歎了口氣:“我們都隻記得他是個不入流的典史,又有多少人記得,他曾是江南最年輕的省考狀元,是天之驕子。”
“走吧,這幾日無事,去寨子裡轉轉。”
“那薛先生……”胖子猶豫著開口。
“他的事,自然有人會查,我們在這也只是幫倒忙。”
“好吧,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把馬牽過來。”胖子說道。
“別騎馬了,顛得我屁股疼。”
翠綠的林蔭道上,幾人駕著馬車慢悠悠地往山裡走。還是熟悉的路口,林子裡竄出來十幾天人影。眾人正要圍上來,就聽馬車裡的人喊:“這才幾個月?又不認識啦?我看你們還抵不上三歲的孩子記性好。”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愣了一下,接著就有人喊道:“小神仙?”
李儒墨笑著從車上走下來:“這個稱呼好,我喜歡。”
“真的是你呀,小神仙。”為首的那個人笑盈盈地湊了過來。眾人也都收起了刀圍了過來。
雖然寨子裡見過李儒墨他們面的人並不多,但是李儒墨以落雨為號,解救山寨的事情早就被傳開了。寨子裡除了吳萍,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所以就給他起了這個稱呼。
“你們大當家呢?”
“還跟之前一樣,在收貨呢。”
李儒墨聽他們講過,所謂收貨就是將各個首領搶來的財物收攏來,財寶帶回山上,大的貨物就近藏在村裡。
“那今天交給你一個任務,送給大當家一份大禮。”
“什麽大禮?”
“你就說這車裡裝著一車金銀,保準她高興。”
“這。”為首的人撓了撓頭。不知道李儒墨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照做便是了,出了事我兜著。”
“行!聽你的!”
一眾人向著山裡走去,到了匯合點時,那個首領如李儒墨所說,告訴吳萍這車裡裝了一車金銀,一聽說這個,吳萍自然喜不自勝,親自過來一看究竟。一掀開車簾,迎面對上了子輝的目光。
“你……”吳萍的眼一下子濕潤了。
“好久不見。”子輝淡淡地笑著。
吳萍的嘴角動了動,卻沒有開口,接著把臉轉向別處:“你來啦。”
“車裡太擠了,能向你借一匹馬嗎?”
“這就嫌我們多余了是吧?”李儒墨笑笑:“胖子,我們走。”
胖子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驚呆了,哪裡還聽得到李儒墨的話。
吳萍吸了吸鼻子:“上來。”說著伸出了手,子輝搭上她的手,翻身上馬。
“駕!駕!駕!”眾人錯愕間,吳萍帶著子輝騎馬揚長而去。
“這這這!這是什麽情況?”胖子都有些結巴了。
“嫌我們多余,兩人過二人世界去了唄。”介平調侃道。
“她是……土匪的頭子?”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
“嗯。子輝眼光比你高吧?”
“我說他最近這麽老實了呢,曾經滄海難為水唄。”
“這句詩引用得不錯。”李儒墨笑笑。
“小神仙。”這時有人湊到車前來問:“這下該怎麽辦?”
“人家過二人世界去了,你也想去啊?”李儒墨朝介平努了努嘴:“這還有一個呢。”
“什麽鬼啊!你有毛病啊?”介平看到這個人心裡就一陣惡心,連忙說道。
“哦——我明白了。是他呀。”胖子賤賤地笑道。他早就聽說介平剛進土匪窩就被一個中年大漢看上了,想抓回去做小妾。料想就是眼前這人。
大漢尷尬得不知所措:“我……我是問大當家走了,我們這車隊……”
“該幹嘛幹嘛,離了大當家你們就不活了?我們直接去村裡,不上山寨了。”
“哦,好。”中年瘦子回應了一句,就去前面牽馬去了。
這人走後,介平忍不住罵道:“李儒墨,你神經吧?”
李儒墨笑得直不起腰:“這事兒我能笑你一年。”
“能被人一眼看上,那也是一種魅力啊。”胖子憋笑道。
“我滾你丫的!”
眾人在一個岔道口分道揚鑣,見那人還在前面牽著馬,介平憤憤道:“還不走?要我砍了你嗎?”
那人走後,阮介平瞪了李儒墨一眼:“看著你都煩!”說著爬到車前去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