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咱們這走了?萬一……”胖子有些意猶未盡。
李儒墨抬眼望了一眼城門上的三個大字,說道:“這件案子最大的變數就是那封手書,既然手書沒有問題,就不會有什麽變數了。”
介平思索道:“我一直想不通,那封手書怎麽到了禦前,到了翰林院呢?”
“沈逸做的唄,他也算幹了件人事。”城外人來人往,幾人也沒上馬,牽著馬邊走邊聊。
“聽你這話,好像對那幫人沒啥好印象啊。”胖子笑道。
“你不會以為他對漕戶的事情那麽上心是因為我們吧?”李儒墨不屑道。隨即他抬手指了指四周,到處是流浪漢流浪兒,:“還有你們看看這遍地的孤兒,這是為民謀福的做法嗎?”
介平歎了口氣說道:“是啊,這富庶之地尚且如此,更別說那些原本貧困的地方了。”
“他們為什麽要把這些人趕出來啊?”胖子一路上好奇個沒完。
“因為欽差下來,一是為了查案,二也是對各地官員和民情的考察。欽差希望看到什麽樣的景象,他們就給欽差看什麽樣的景象。”子輝解釋道。
“欽差想看真實的,不會到處走走嗎?”
“欽差根本就不想看到真實的。”
“為什麽?”
子輝無奈笑著搖搖頭,要想跟胖子解釋清楚朝廷這點東西,怕是沒什麽希望了。
見子輝不說話,胖子又去問介平:“介平,到底是為什麽?”
介平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我現在知道為啥大師不願意帶上胖子了。”
“哦,嫌我話多是吧?”胖子噘嘴道:“我還不說了呢,悶死你們三個悶葫蘆!”
“既然你覺得沈逸不是什麽為民謀福的好官,那你怎麽放心把漕戶們交給他們呢?”胖子剛消停,子輝又問開了。
李儒墨笑著搖搖頭:“因為他為了這個案子積極奔走,完全是為了他自己,他自己的事,自己能不上心嘛。青芒山剿匪,雖說是劉之奇的主意,但是最後拍板的,是作為一方父母官的沈逸。最後剿匪不成反而折損巨大,上頭怪罪下來,最後擔責任的自然是沈逸。所以他需要有一個由頭,禍水東引,最適合擔這個責任的,就是劉之奇。一旦劉之奇的罪名坐實,那他肯定會攬下所有罪名,砍一個腦袋是砍,砍十個腦袋也是它,這樣起碼沈逸還能保全他的家人。他們都是老狐狸,這麽簡單的道理他們不會看不出來。案子辦利索了,欽差滿意,沈逸滿意,劉之奇也算滿意,他們有什麽理由跟自己過不去呢?”
四人從江淮出來,一路南行,下一個經過的地方是長海州,於是就到長海歇腳,打算次日再走。於是就找了一間城裡的旅館。
吃飯的時候,子輝思索著說:“是不是我的錯覺啊,為什麽這次經過長海,碰到的孤兒比之前多了好多,江淮也是,只是當時沒怎麽注意。”
“對啊,剛剛就走了這一小段路,都碰到四五個了。”胖子附和道。:“看這樣子,長海比南潯還富呢,南潯也沒見這麽多孤兒啊。要不找個人問問?”
“你還管閑事,真想重修啊?”李儒墨提醒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問問也耽誤不了什麽工夫。”介平說道。
李儒墨當然也發現了,可還是說:“怕就怕問了,就不能置身事外了。”他知道,自己跟這三個富二代不同,重修一年就要父母面朝黃土埋頭乾一年,他不能因自己一時義氣,就讓父母來承擔後果。
“小二哥,咱們城裡怎這麽多孤兒啊?”胖子像是沒聽進去李儒墨那句話,拉住店小二問道。
“客官從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這附近出了一個地獄來的判官。”店小二神秘兮兮地說。
“地獄判官?跟孤兒有什麽關系?”
“胖子你就別問了。”李儒墨不耐煩地打斷道。
“哦。”胖子嘟囔了一句。
店小二剛轉身,就從門外跑進來一個小孩,端著破碗伏在幾人跟前有氣無力地哀求道:“大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嘿!”店小二喊了一聲:“小叫花子,一眼沒看到就往裡跑,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說著就去角落裡拿起笤帚,朝他揮來。子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笤帚,這才沒打下去。
“趕出去就是了,至於下狠手嘛!”子輝喝了一句。
“客官您是不知道,不下狠手趕不走啊!”
子輝拿起自己碗裡的饅頭,往上面塞了幾片肉,放到男孩碗裡,說道:“快走,再不走我就攔不住他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男孩望著碗裡的饅頭和肉,邊往嘴裡塞邊往外走。可是過了沒多會兒,就聽到門外那個男孩哭喊:“那是我的!我的,別搶!”接著就傳來男孩絕望的嗚咽聲。
李儒墨緊閉雙眼,緊握著筷子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店小二也是人精了,看到這幾人的表情,連忙跑到外面,喊道:“快滾快滾!滾遠點,不然我打死你!”
“怎麽會這樣?官府呢?都不管的嗎?”李儒墨向進來的店小二問。
“官府不是不管,管不了呀!客官有注意剛剛那個小孩嗎?一看就是原先有人收養,後來才被趕出來的。”
李儒墨點了點頭:“他身上雖然髒,但是原先應該沒吃過什麽苦。”
“對,好多這樣的。”店小二看店裡也沒其他人,乾脆就坐在他們隔壁的空凳子上。
“就是因為那個所謂的地獄判官?”
“可不嘛!”店小二見子輝碗裡空了,走過去又給他拿了兩個,然後繼續說道:“那個判官據說就是個孤兒,到誰家裡,誰家裡就死絕,而且死得一個比一個蹊蹺。”
“啊?孤兒?”子輝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以造成這一切的又是什麽大奸大惡的人。
“對,聽說十多歲吧,但是誰知道呢,鬼怪不都能隨意變大小嘛。”店小二又坐下來繼續說道。
“怎麽可能因為一個孤兒就造成這樣局面呢?”李儒墨不解道。
“反正現在這城裡城外都這麽傳,誰都不敢收養這些孤兒,有一些原本已經養了的,也不敢繼續養了。”
“還有這種事?”子輝脫口而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聽說那個判官已經奪走七條人命了,在他奪人性命之前,會在牆上畫一幅畫,畫誰誰死。死得一個比一個古怪。”
李儒墨了然:“也就是說,並沒有什麽人作惡,只是因為大家都不敢收養孤兒了,才會越積越多。”
“就是這個意思。”
“那個孤兒就是長海的?”
“不是。原先是哪來的誰都不知道,就知是被江淮的一個富商收養了,養在長海往北,江淮往南的一座宅子裡,然後那個富商死了,大家才知道的,再後來,那個富商的管家把他收養了,不到半年,一家三口,全死了,之後就憑空消失了。”店小二神秘兮兮地說。
子輝皺了皺眉:“憑空消失?”
店小二點點頭壓低了聲音瞟了一眼外頭:“這是官府的說法。那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官府把整個江淮城翻遍了,愣是沒找著。有人說,他這是化身成其他模樣,繼續作惡去了。也有人說,他索完了命,回地府去了。”
店小二神神叨叨的語調,加上門口吹進來的涼風,讓幾人後脖子一陣子發涼。
李儒墨冷笑一聲:“人要是惡起來,鬼都要讓三分。”說罷,他拿起筷子,繼續吃飯。邊吃邊打發夥計:“行了,你去忙吧,有事我們會叫你。”
“好嘞,幾位客官有事隨時喊我。”店小二也識趣,搭上毛巾,就走了。
幾人剛欲開口詢問,李儒墨一句話堵住了他們的嘴:“吃完趕緊去休息,明日一早還要繼續趕路呢。”
一路無話。
學館中每一年會有一次考核,如果考核無法通過,則需要重修一年,直到考過為止,考核難度全由先生定奪,結果也是由先生評定,每到了這個時候,學館裡是最熱鬧的,富商巨賈頻頻出現,學子們也是各有招式,怪相百出。
呂陽初用了一句話,把那些想搞小動作的學子全給堵了回去:“誰若是想私底下找我,現在可以報個名,考核就不用來了,省得我多抄一張卷子。”
下面一眾學子面面相覷,鴉雀無聲。沒人會懷疑他這是一句玩笑,理由很簡單,呂陽初壓根就不會開玩笑,或者說,從未有人見過他開玩笑。
呂陽初掃視了眾人一眼:“沒有的話,我們繼續。”
“先生,弟子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一些課,可以私下請教先生嗎?”說話的是剛回到課堂的李儒墨。
“課堂上請教便是。”呂陽初看了他一眼。接著繼續講課。
李儒墨心裡一懸,上一次落下的功課還沒補習完,這一次又落下了近一個月的課,也不知道平時吊兒郎當的韋少有沒有認真學,要知道,薛先生授課那半年裡,他就去過一回,第一堂課打了個照面後就再也沒去課堂。
“今天學的這幾類藥,下午我會帶諸位一一去觀摩,諸位可還有疑問?”課堂最後,呂陽初掃視了最後目光落在李儒墨身上。見大家默不作聲,呂陽初便開始收拾東西,然後轉身出了學堂。
午休吃飯時,由於其他學子還未散學,吃飯的人很少,大家三三兩兩地聚一堆,遠處一個角落裡,呂陽初一個人坐著,面無表情地吃飯。
“韋少,這次真的全看你了。”李儒墨用余光看了一眼呂陽初,對韋少說道。
“我認真起來,連自己都害怕好吧,你們就放心吧。”韋少拍拍胸脯保證到。
“你害不害怕我不知道,反正現在我挺害怕的。”子輝一臉嫌棄地說。
“你們說……”介平說話時,眼睛也不自覺地瞟了一眼呂陽初:“呂先生也知道我們去做什麽了,他就真的不能網開一面?薛先生好歹也是他好友啊。”
“你要這麽說,我覺得他會送你幾個字。”
“哪幾個字?”幾人異口同聲問李儒墨。
“一碼歸一碼。”
眾人白眼,紛紛埋頭吃飯。
藥園裡的景象依舊是熟悉的欣欣向榮,大家跟著呂陽初一同認識草藥,這次講的是不同種類,但是性狀相似的藥物,讓大家去總結和分析它們之間存在的共同點,進而思考它們為什麽會有那些共同點,植物在不同環境下的演變千變萬化,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發現很多形態差距極大的物種,會在某些地方存在類似的情況,或是花葉形狀,或是根系分布等等。這種不通過先生的口,大家自行的發現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他讓大家將這些發現與心得寫下來,日後他要查看。
最後大家走時,留下了一片狼藉的藥田。李儒墨正欲跟舍友一同回去,扭頭看到韋少蹲在地上,將那些被學子們胡亂埋下去的草藥小心翼翼地扶起,然後捧來泥土重新掩埋好。李儒墨嘴角淺笑,也沒發出聲響,蹲在地上與他一起做。
韋少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這些人真是糟蹋東西,連根帶葉這麽埋著,能活才怪。”
“你們家做藥材生意的?”李儒墨邊把藥草小心扶著,示意他來埋土。
“先父是種藥起家的,小時候我跟他一起種過。現在的父親是做絲綢生意的。”韋少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眼中有回憶之色。
“嘶哈!”韋少嗞了一下嘴,連忙收回了手,細看時發現地上有一塊瓦片,上面還殘留著血跡。
“快去衝洗一下,免得髒東西到傷口裡面去了。”李儒墨口裡說著,同時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然後從旁邊的藥田裡摘下幾片薊草葉子,放到他手上:“洗乾淨後,弄碎了,敷傷口上。”
“沒什麽要緊的,一點小口子。”韋少滿不在乎地說。
“天氣濕熱,傷口容易化膿,還是小心點好。”李儒墨提醒道。
“那好吧。”
“嗯,你先回去,剩下這一點我弄完就回去。”李儒墨看了一眼藥田,還剩下十幾棵草藥還東倒西歪的。
“嗯,你早點回去,晚飯之後我給你們補功課。”
“那就全仗韋先生啦。”李儒墨玩笑道。
“不許遲到!遲到要挨板子!”韋少也順著他的話玩笑道。
“哈哈哈,別貧了,快去吧。”
韋少捂著傷口,就出了藥園,迎面碰到了準備來藥園的呂陽初。因為手上不便,沒有行李,就躬身叫了聲“呂先生。”
“這是,受傷了?我看看。”呂陽初平時對誰都是冷冰冰的,韋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居然從呂陽初的語氣中聽出了關切。
“哦,沒事,就一個沒留神,被瓷片劃了個小口子,洗洗就好了。”
“哦。”呂陽初看到了他手心裡握著的薊草葉子,點了點頭。
“先生,那我先走啦?”見呂陽初仍待在原地,韋少問道。
“你天資不錯,心性秉純,不要過多去在意外界,持心中正,必有所獲。”
呂陽初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韋少臉一熱,支支吾吾地說:“我……弟……弟子謹遵教誨。”
“嗯,去吧。”呂陽初說罷,就繼續往前走。他走進藥園裡,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藥田裡的李儒墨,也沒過去,而是沿著田邊的小路,走到假山處,坐在一塊石頭上。
此時,夕陽西下,鋪下一片金光,將整片藥園籠罩在靜謐祥和的光影中。
李儒墨栽好藥草,起身往回走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頭上的呂陽初,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眼中,他眼中流光千轉,似追憶,似惋惜,哀而不傷,悲而堅定。
就那一刹,李儒墨腦海中仿佛有洪流衝過,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腦海中出現一幅熟悉而陌生的畫面。
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山邊。一老一少坐在半山腰的青石上。
新雨潤空山,野畔白鷺鳴。
“爺爺,那個是什麽?”
“那是太陽腳。”
“太陽也有腳嗎?”
……
“你這看太陽,頭頂著天,腳踏著地,不管多高的山,多寬的河,他都能跨過去,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
“抱一以後也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嗯!抱一以後肯定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
夕陽西下,余暉落在老人眼裡,男孩好奇地看著他眼中的流光:“爺爺,你在想什麽?”
老人沒有回答他的話,時光定格在夕陽的光與影中。
呂陽初回過神來,看到李儒墨怔怔地看著他,清咳了一聲:“時候不早了,快去吃飯吧。”
“哦。”李儒墨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繼續朝外走去。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誰都沒有開口,或許是陷在自己的回憶裡,或許是不想打斷對方的回憶。
倒了食堂後,飯點已經過了,李儒墨見還有飯菜,就心不在焉地打了一點東西,找了個位置坐下,全然沒有留意到一直就在身後的呂陽初。呂陽初打了飯菜,經過他身邊時,猶豫了一下,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李儒墨腦海裡不斷閃現出從前的畫面,爺爺說的那些話,那些事,一句句,一幕幕,連接起來,將他童年的記憶拚湊出來。
“你那麽瘦,平時應該多吃點。”見李儒墨只打了一口飯菜,心不在焉地往嘴裡挑,呂陽初提醒道。邊說邊給他碗裡夾菜。
李儒墨聞聲抬頭,見到他的動作,腦海裡傳來遙遠的聲音:“抱一,多吃肉,多吃肉才能長高。”
李儒墨的眼淚順著眼眶就流了下來,他低下頭,盡量把自己的臉埋在陰影裡。一個勁把飯菜往嘴裡扒拉。
呂陽初夾菜的手停在半空,看著這幅無聲流淚的畫面,一時有些無措。
“我吃好了。”李儒墨說著,站起身來,逃也似地離開了食堂,往藥園那個方向跑去。
呂陽初看著李儒墨離開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子輝幾人在學舍裡挑燈補習功課。韋少則是洋洋得意地給他們當起了先生,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這個韋先生居然還有模有樣的,講起來頭頭是道,筆記心得居然也是一篇不落,就想到李儒墨之前猜測的——韋少天資很高,只不過從來沒有把讀書當一回事,只要讓他有了一個必須去學的理由,他並不比其他人差,所以他才能放心地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事實證明他也做到了。
想到這裡,子輝疑惑了一下:“大師怎麽還沒回來?”
“是啊。”子輝這麽一說,韋少反應了過來:“我跟他說了,我們晚上補課的。這都過去幾個時辰了,他幹嘛去了。”
“你最後見他是什麽時候,在哪?”
“就在藥園裡呀,我回來的時候,還有十幾棵藥草沒埋好,他說弄好了就回來。”
“那就奇怪了,埋幾棵藥草也用不了那麽久啊。”介平也納悶道。
“該不會是他誤食了有毒的藥草,暈倒在藥園裡了吧?”胖子猜測道。
“不可能啊,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呂先生進去了,要是他暈倒了,先生肯定會發現的。”
“不行,我心裡不踏實,我得去問問。”子輝邊說邊披上外套,其他幾人見狀,也穿上了外套,朝藥園走去。
到了藥園後,問了守門的老兵,得知他看到他們二人一起從藥園出來了,就在李儒墨常去的幾條小路看了一圈,依舊沒看到他。
“他會不會是去呂先生那,跟他說薛先生的事情了?”介平推測道。
“有這個可能,你們先回吧,我去看看。”
“嗯”“嗯”其他幾人紛紛應了一聲,就回了學舍。
呂陽初住的地方離學館不遠,不多時子輝就到了,叩了叩木門,呂陽初從院子裡走了出來。
“先生,李儒墨來你這裡了嗎?”子輝也沒顧上行禮連忙問道。
“沒有,他還沒回去?”
“你知道他去哪了?”子輝接著問。
呂陽初回憶了一下,說道:“他應當是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往藥園那個方向跑去了。”
“不開心的事?”
呂陽初點點頭:“哭著跑的。”
子輝想到,藥園那個方向除了藥園,還有藥園中那個池塘,延伸到了藥園外。
“我知道了,謝謝先生。”
“嗯。”
子輝旋即上馬,驅馬轉身往回走。呂陽初看著他急忙驅馬回去的方向,思索了一下,然後關上院門,回到屋內。
月色正好, 子輝就著月色在池塘邊找了起來,以他對李儒墨的了解,能讓他在先生面前如此失態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所以他也沒跟幾位室友打招呼。正思索時,看到了一個蜷縮在樹影下的身影。
“大師,你嚇我一跳。”子輝說著,便走了過去。
李儒墨聽到聲音,沒有回話,也沒有抬頭,仍是抱著膝蓋蜷縮在那裡。
子輝解下外套,披在他身上。一隻手摟住他的肩膀。
“我……我想他了!”李儒墨剛一開口,就再也沒忍住,低聲嗚咽了出來。手捂著胸口,身體抽作一團。
子輝一時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李儒墨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讓一向鎮定自若的李儒墨脆弱地如同一個孩童。他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好輕輕拍著他的背,希望這樣能讓他稍微好受點。
不知過了多久,李儒墨停止了哭泣,身體仍不由自主地抽泣著。
“你先回去吧,哭出來就好了。”李儒墨長舒了一口氣,仍然無法停止那種不由自主的抽泣。
“你是想薛先生了嗎?”
李儒墨搖了搖頭,
“那應該是你那個師父吧?”子輝繼續猜測道。
“嗯,他都過世好多年了,不知怎的,今天突然就想他了。”
“他應該很厲害吧?”
“嗯。”
“多厲害?”
“沈逸說,他是三百年來不世出的奇才。”
“我去!這麽厲害!”
“嗯。”
“真羨慕你有這麽好的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