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佔據遼東數百年,說是個小國,但是再怎麽說也有很深的根基,在朝鮮半島上,新羅王的名號是跺跺腳顫三顫的存在,手下幾十萬大軍,出入都有數百衛隊保護,說一不二,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此人太狂妄了?你以為你是誰?
金興光正要發作,卻看見藤原宇合扔出一團的東西,下意識雙手接住,憤怒的質問道:“你是什麽人!敢在我新羅王宮撒野!來人呐!”
藤原宇合搖了搖頭,金興光,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能在新羅王宮肆意妄為的人,能是你區區新羅能惹得起的嗎?
大唐,也是你能惹得起的嗎?
金興光雙目圓睜,看著藤原宇合,再看看懷中的一團東西,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顫聲道:“這是什麽?啊,你不要過來!”
藤原宇合嗤笑一聲,新羅王就這?跟金憲英比起來差的遠了!看來自己的選擇果然沒錯。
“打開看看,你就知道了!”
新羅王半信半疑,伸手掀開了一團破布,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劍牟岑的人頭!
“啊!”金興光尖叫起來,雙手亂揮,將劍牟岑的頭顱遠遠的扔了出去。
“看到了嗎?這就是預謀反唐的下場!”藤原宇合冷冷地說道
金興光臉色再也沉不住了,豆大的冷汗流了下來。“你是大唐的人?”
“不錯。我想你應該明白,為什麽大唐的使者會不請自來吧?”
金興光心中的一塊突然落了空,好像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心已經死了。呆呆地癱倒在椅子上,口中胡言亂語“這不可能啊!這麽可能!劍牟岑那個家夥?是誰泄的密?我不信啊?”
雙手抓著頭髮,不停地撕扯起來。藤原宇合默默了看著金興光,繼續道:“高句麗的下場你也清楚,滅國,劍牟岑的下場你也看到了,身死。反抗大唐的國家還是個人,不論他們的實力有多強,在大唐面前都是一樣的結果——死!金興光,你明白了嗎?”
“……”金興光目光呆滯,沉默不語。
藤原宇合看他沒有反應,伸手打了他一巴掌,把他扇醒。
金興光目光逐漸清明,看著面前的藤原宇合,立刻發出歇斯底裡的哭喊聲
“哇啊啊……我的侍衛在那裡!來人啊?殺了他!”
“啪!”
藤原宇合見沒有反應,又補了一巴掌。金興光總算冷靜了下來,目光流露出恐懼敬畏的神色。
“敢問大人高姓大名?”
“藤原宇合!”
“藤原大人,您有什麽吩咐,我能辦的立刻辦到。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這樣才像話嗎!”藤原宇合滿意地點了點頭。
藤原宇合拍了拍手:“金憲英,進來吧!”
話音剛落,金憲英緩步走入殿中,目光躲開新羅王,顯得略有一絲尷尬。
“大王!別來無恙啊!”金憲英面帶嘲諷,不陰不陽地說道。
金興光看著面前的金憲英,心中大為驚駭,他竟然還沒死?想了半晌,驚恐的心情變成了憤怒。怪不得,劍牟岑沒能殺了他,讓他向大唐告了密,導致如今大唐的人殺進宮中,才有現在的情況。
“是你!金憲英!”
“是我。”
金興光目光中流露出狠毒的神色,“是你向大唐告的密?”
金憲英搖了搖頭,“並不是,大唐早就知道了你們的勾當,現在不過是過來找你算帳罷了。”
“呵呵,大唐真是好手段。”金興光哪裡會相信,大唐人是全知全能嗎?怎麽可能知道千裡之外的密謀呢?還說不是你告的密,鬼才會相信啊!
金憲英看到新羅王冷笑一聲,顯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不由得心中暗歎一聲。看來自己是徹底得罪新羅王了,這下他要是不死,我就得死了。
想到這裡,金憲英向藤原宇合拱手施禮,問道:“藤原君,此人密謀反唐,其心可誅,還要留著嗎?”
藤原宇合擺了擺手,“不著急,不著急。”
看著金興光,笑道“我聽說,新羅有一個叫做‘和白’會議的制度。每當要決定國家大事,就會由新羅王提議召開此會議,而且,會議上的每一個人都要同意,才能做出決策。但凡有一票反對,這個決定就無法通過,是真的嗎?”
金興光輕笑一聲:“不錯,確實是這樣。寡人本來打算不久之後召開和白會議,決定起兵反唐。”
“你就這麽自信新羅王族會同意嗎?要知道,只要有一票反對,你的決定就推行不下去了!”
金興光笑了笑:“當然了,此事並不單單是我的意思,這也是大部分王族的意思。
你以為,新羅人是真心喜歡大唐嗎?只不過是迫於大唐的強大軍力,不得不低頭罷了。現在倭國提議三國結盟反唐,正是符合他們的心意。
劍牟岑雖然在說服新羅王族的過程中出力甚大,但這可不是全是他的蠱惑人心,本來就不想的事情,你再怎麽勸告,又有什麽用呢?他們本來就是這麽想罷了!話說回來,正是我壓製著他們的野心,新羅才會現在才對大唐出手。現在三國結盟,局勢漸漸失去控制罷了。”
藤原宇合仔細聽著金興光的話,心中想法越來越多。看來新羅早有反心,如此不同意大唐的人,有很多都是王族,怪不得金憲英的提議不受人待見。既然是這樣,這麽貿然殺掉金興光,讓金憲英上位,結果也大差不差,幾年後又會是現在的場面。
金憲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藤原宇合的表現,心中惴惴不安。“藤原君會怎麽辦?會像之前那樣直接動手嗎?”
藤原宇合心思轉了幾轉,下定了決心。轉向金興光,“我要你用你的名義立刻發起和白會議,讓所有貴族立刻到南堂集合。共同商討決定出兵大唐的事情。”
聽到這句話,新羅王與金憲英都是一愣。
新羅王心中一動,自己前幾天剛剛好打算要召開和白會議,讓王族投票同意三國結盟反唐的事情。現在這位大唐使者也要這麽做,他是要在投票的時候將支持反唐的王族通通殺光嗎?想到這裡,金興光頭皮發麻,下意識搖了搖頭:“這位大人……恐怕,您的要求我無法完成。”
藤原宇合眉頭一皺:“為什麽?”
“據我所知,有投票資格的其中一人近日感染了風寒,無法到場。據和白規定,會議必須要求所有有資格的人到場,不能有人缺席。”
藤原宇合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看向一邊的金憲英。“有這回事?”
金憲英點點頭,沉聲說道:“是的。和白會議的參加人數要根據具體的情況而定,每一屆要選出同時期新羅王族勢力中骨品最高、官職最高的幾個人同時參加,參加的人被稱為大等。有任何一位大等不出席,這次會議就宣告作罷。這一屆的和白會議要求四位大等到場。除去新羅王金興光本人之外,還有三位不同家族的大等參加。可是其中一位最近身體出了一些狀況,不能來參加會議,導致和白無法進行。”
“嘖嘖,這可是個麻煩!”藤原宇合眉頭微皺,本以為可以直接將新羅最高層一次性全部誆過來,不支持大唐的全部殺光,乾脆利落,可惜了……
金興光看到藤原宇合面露猶豫之色,心中竊喜,“你的想法我還不清楚嗎?哈哈!想引蛇出洞?沒那麽容易!”面上不動聲色,拱手道:“和白暫時無法舉行,大人您若是想要做出決策,可以公開宣布,讓官員進宮共同商議。”
“你想的倒美,其他人都進來了,我還能控制得住局面嗎?”
金憲英瞥了一眼金興光,悄悄在藤原宇合耳邊說道:“藤原君,金興光的話有漏洞。和白本就沒有定規,少的那一個人,可以用別人代替的,嚴格來說,和白看的不是人,是骨品,也就是等級與官職。我自己本身就是王族,骨品是最上等的真骨,只是缺一個上等的官位。只要讓金興光臨時冊封我為上等,就可以參加這個和白會議。”
藤原宇合正在糾結應該怎麽辦,聽到耳邊金憲英的話,頓時喜出望外。“好!就這麽辦!”
藤原宇合走到新羅王金興光面前,震聲道:“新羅王聽命!”
金興光攝於藤原宇合的氣勢與大唐的威勢,不得不低下頭,默默聽令,憋得臉色由黃轉紅。
“我命你冊封金憲英為大等!”
“什麽?!”金興光猛然抬起頭,看著站在身前的金憲英,正要罵出聲,但看到藤原宇合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口中的話還沒說便吞了下去。
該死!是金憲英!我忘了這個家夥也是王族出身!如果他獲得大等的官位,就可以直接參加和白了!到那時,恐怕新羅敢於反抗大唐的高層都要被殺光!心念電轉,想到這裡時,金興光面色十分難看,忍不住呻吟出聲。
看金興光沒有說話,藤原宇合加重了語氣:“新羅王,你可是有異議嗎?”
金興光不敢直視藤原宇合, 咬了咬牙,狠心道:“寡人……沒有異議!”
說罷,忍不住歎了口氣,提筆刷刷幾筆完成了詔書,拿出自己的王印蓋了上去。心中哀歎一聲,完了!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會心懷不軌了……
金憲英雙目一亮,看著金興光,從他手中接過詔書,強行壓製住激動的心情,回頭看著藤原宇合:“藤原君,我去把那兩位參會的人找來。我親自去通知他們,這樣他們應該不會起疑心。”
藤原宇合點點頭,囑咐了幾句,看著金憲英的背影,輕聲道:“金興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這樣的三國密謀,你真的就不怕他們兩國背叛你?”
金興光苦笑一聲,搖搖頭:“背叛是常態啊……渤海國軍力遠遠強於新羅,倭國更是隔海相望,三國結盟,當然是各懷鬼胎了。只不過,當時我以為,最大的敵人應該是大唐,三國雖然有齟齬矛盾,但在大唐面前,是可以團結一致的。”
“哦?是嗎?”藤原宇合不失時機地補上一句:“至少,倭國就不這麽想。”
新羅王眉頭一動,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是倭國告的密嗎?”聽到藤原宇合的話,新羅王腦海中豁然開朗,怪不得倭國使者在三國密談時的表現如此怪異,原來是本來就沒安好心!竟然主動泄密給大唐,倭國,真是該死啊!
藤原宇合看都沒看一眼頹然坐倒的新羅王,雙手抱胸站在宮門前,靜靜等待著金憲英的歸來。今日過後,新羅將徹徹底底依附於大唐,不會產生一絲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