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聲作響,屋外細雨綿綿。
而今已是夏季,自八月那場暴雨後,又斷斷續續下了三場雨。
好在這三場雨倒不像八月那般不給面子,幾乎都是小雨,倒是讓日頭下辛勤勞作的百姓,難得消減些暑氣。
朱怡炅聽著屋外的雨聲,卻是在發呆。這不知不覺來到這裡已有半年了,他也從最開始的朝不保夕,變成如今坐擁台彎,擁兵數萬的大反賊了。
吳阿蘭挪了挪身體,枕著身邊人的手臂:“夫君,在想什麽呢?”
朱怡炅故意板著臉道:“嗯……我在想,眼下老婆已經有了,啥時候才能有兒子呢?這老婆孩子熱炕頭,造反才來的有盼頭啊!哈哈哈!”
聽到這話,吳阿蘭頓覺臉上臊紅的厲害,連忙把頭埋在朱怡炅的懷裡。
朱怡炅又笑道:“嘿嘿,且不說老婆孩子熱炕頭了,這要是讓吳老四(吳外)曉得,孤娶了他妹子做王后,怕不是得當場提著刀子來與孤拚命啊!”
吳阿蘭淺淺一笑:“哥哥不會的。”
當然不會,吳外都被朱怡炅派去廈門當無間道了,短時間都回不來的。等他回頭知道這事兒,怕是他朱大王連兒子都有了。
“殿下,該起床用膳了,列位大人們已在宮外等候多時了。”這時,屋外老太監的聲音忽然傳來,似是提醒。
朱怡炅眉頭一皺,心中不悅。
吳阿蘭卻是伸手撫著朱怡炅胸口,柔聲道:“夫君,還是快起床吃飯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那……親一個才起來。”
“……”
吳阿蘭扭捏了一下,這才湊上前,紅著臉親了一下。
朱怡炅卻是得寸進尺,又抱著膩歪了半天,這才慢悠悠的起床穿衣,然後牽著吳阿蘭的手,前往用膳。
用完了膳,吳阿蘭在新選侍女的陪同下,去往自己的王后寢宮歇息,倒是不用所謂的請安,也沒人可以請安。
朱怡炅則穿著龍袍,在老太監的引路下,先往秘書處帶上了朱定,隨後再往禦書房而去。
對了,這秘書處,今後也得改地址了,不能再在王宮裡辦公了。誰讓他朱大王如今成婚了,就算他不改,王禮幾人也會上奏要他改。
如今秘書處的職能早已暴露,在王禮這些文臣的眼裡,這秘書處儼然成了清廷的南書房和三殿大學士集合體。
自然都想著法的,要麽把秘書處裡的人弄下來,自己頂上去,要麽就籠絡其中官員,為己羽翼。這第一步,首先就得先把秘書處的辦公場所移出來。
到了禦書房,朱怡炅坐下。
王禮帶頭叩拜,眾人山呼萬歲。
朱怡炅抬手平身,走完一趟流程,然後才是正式議事。
“微臣在此恭賀監國殿下新婚燕爾。”王禮沒有立刻上奏,而是笑著拱手說道。
其余人同樣也跟著一起,笑著恭賀。
臣子們恭祝新婚,朱怡炅這個監國大王自然不能再板著臉,跟著笑道:“諸卿同喜!”
說罷,又對著王禮說道:“王卿,你確是個妙人。”
“監國謬讚!”王禮聞言,微微一笑。
通過這幾月來的觀察,尤其前次朝議上王遠的試探,王禮便已看出,他們這位監國大王非常不喜為人掣肘,尤其是文臣,即讀書人。
既如此,王禮沒有遲疑,自然投其所好,也順帶安撫那些府城大戶們的情緒。
畢竟把人嫡子拖下水便罷了,人又不止這一個兒子,大不了將來事發了,就當沒這個兒子,再散盡家財,實在不行就舉家逃亡。
你若再把人女兒拐走,還要跟朱大王聯姻,那就是真的往死路上逼了。
至於吳阿蘭,而今的王后。在王禮看來,這既朱怡炅身邊之人,又關系不清不楚,所幸順水推舟,生米煮成熟飯。
這恭賀完畢,便是各自上奏。
王禮上奏的,是之前朝議上對移民設縣,還有開墾新田二事的具體流程。包括初步計劃遷移多少戶百姓,從哪裡遷,預計損耗多少石糧秣,花費多少銀兩時間還有軍隊等等。
這些都被王禮寫成了奏報,能在短短三天就搞定這麽多細節,可見這事他確實是深思熟慮,早有預案了。
而同知梁文煊則是對之前朱怡炅所言,要於山地推廣紅薯種植的意思,進行了完善補充,采取因地製宜的法子。
並非是所有山地都適合種植紅薯,有些山地地勢平緩,位於山腳,土壤較肥,實際上不能算做山地。
若拿來種紅薯,雖然也能取得極高產量,但可能會讓部分百姓看到機會。然後故意謊報,把整個台彎所有稻田麥田都變為紅薯地。
紅薯終究只是解決饑荒和糧食缺口的備用糧,對而今正在反清大業,未來還有無數大戰要打的大明而言,並非什麽好事。
隻種紅薯,意味著只有紅薯,士兵就只能拿紅薯做軍糧。真要長期吃紅薯,士兵戰鬥力必定會出現大幅下降,於國無益。
而且,梁文煊也想借這個機會,來好好清查一下下面的田畝,看看到底帳冊上的山地劣田有多少為真。
兩位文官大佬奏完,朱夔這個縣令也跟著上奏了目前諸羅縣初期的糧食缺口。
吳觀域和王遠兩人倒無甚緊要之事,只是單純過來恭賀。武將那邊亦是如此。
賴池張嶽本來三天前就要回去的,但考慮到監國大婚,就多留了幾天。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朝議卻是又加了一人。
康子斐康掌櫃,帶著樟腦(庫存)貨物出門航海快一個月,總算是回來了。
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滿滿八船的貨物。其中一船為火藥,約莫十萬多斤,幾乎掏空了整個長崎港那邊的庫存。
至於朱怡炅要買的火硝,人家既沒有,也不做這個買賣。
其余七船,六船為鐵礦,一船為倭製火繩槍,倭國那邊稱其為鐵炮。
雖說倭國只是個彈丸之國,但不得不說,人家這個山寨水平是真的厲害。
哪怕前明那場萬歷之戰,是以倭國戰敗而告終。可實際上,當時倭國的火繩槍,造的已然比明軍更為出色。不僅威力大,射程遠,還便於攜帶。
朱大王要康子斐采購這些倭製火繩槍,除卻想要解析仿造以外,同樣也是為了快速列裝麾下的新軍。
畢竟,眼下已然是冷兵器熱兵器交替的時代了,縱使大清在未來影視劇中給人的印象是什麽弓馬天下。
可事實上,這時代的清廷,不僅有槍,還有炮。康熙當年打葛二蛋就是拿紅衣大炮去轟的,西北的準噶爾甚至還學了中亞的駝峰戰術(用駱駝當戰壕打火槍戰)。
至於士兵打槍技藝什麽的,要啥技藝,之前的建制和隊列訓練不就是為了現在嗎?
火繩槍射速慢,準頭低,再練也練不出名堂來。直接搞排隊槍斃,簡單實用,火繩槍打完一輪,再讓手榴彈扔過去炸一遍。如此,清軍必潰,這時大軍衝鋒焉有不勝之理?
想到這,朱怡炅心中開懷,又好生誇讚褒揚了康子斐一番,要其今後繼續努力。
且,不要把目光隻放在小小的倭國長崎港,也可到其它地方做生意嘛,甚至其它國家,臂如西方的佛郎機人這些。
禦書房這邊朝議還在繼續,忽然,一名身著明軍紅色製式軍服的士兵衝了進來,一進來便跪倒在地。
門口的侍衛甚至沒有阻攔,王禮等人循聲看去,就見此人背上插著杆小旗,旗上一個大大的“急”字很是醒目。
“報!大王,澎湖急報!反了,都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