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趙雲跳進水中,水面上擴散開一道道血霧,遮蔽住弓兵視線。箭矢如流星般射入水面,拉起一股水泡,貼著趙雲的身子擦過。冰涼的池水滲進傷口中,刺激著幾乎麻木的神經,趙雲很慶幸自己還能感覺到疼,這說明肌肉組織並沒有壞死。來不及高興,肺部存留的氧氣耗盡,喉嚨裡憋著最後一口氣,絕境中體內萌生一絲內力裹挾著氧氣緩緩流入血液中,窒息感緩解了許多。
“那人不會死了吧。”
“都這麽久了,再好的水性也會被憋死,走了走了,喝酒去。”
聽著岸上的動靜,確認弓兵走遠後,趙雲從水裡鑽出。拚命得吸入空氣,充分填滿匱乏的肺部,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遊到岸邊,身上的血汙經過水泡已經褪去,只是化膿處接觸了並不乾淨的池水,此刻是鑽心的疼,連日高度緊繃的神經不合時宜得松懈,趙雲昏倒在池塘邊。
弓兵走後,原本嬉戲打鬧的丫鬟擁著自家小姐,又嚷嚷著往花園這邊來了。
汝南城內,龐千山早早打聽到袁家別院中的異象,並初步了解了重要人物。決定潛入袁府後,龐千山換上一身商販打扮,手舉根雕花大煙鬥,吞吐間散發煙草特有的醇厚氣息。花雅畫著濃妝扮演著老板娘,只是明顯技藝不足,原本清新脫俗的面龐被厚厚的胭脂掩蓋住,倒顯得十分庸豔,不過更貼近暴發戶老婆的形象。童淵則挑起一根扁擔,兩頭是蓋著白布的竹簍,裡面不知道放了些什麽稀奇玩意。
“待會進了府,花雅去找府中女眷推銷煙草,老先生在下人之間散發煙草打聽消息,我去跟府中主人交涉。”
來到袁府門外,門前兩座石獅子靜靜蹲在大門前,打量著面前這三個氣質略顯怪異的人。門上的銅製門把手上雕刻飛龍,與門口的石獅子遙相對立,共度風風雨雨,身上布滿歲月的痕跡。看不見盡頭的斑駁牆體訴說著這些年的冷落。即便如此,也不難看出這座府邸昔日的輝煌,龐大的規模穩壓城中所有建築。
龐千山上前拉住門把手,用力扣動大門,不一會從裡面迎出來一個面容憔悴的看門老頭子,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酒味。花雅被熏得連連後退,擺動纖細玉手驅趕這令人作嘔的味道。龐千山皺皺眉頭頂著這股味道,問道:“此處可為袁府?”那看門的張開嘴,一口黢黃的板牙上爬著肉絲,反問道:“這就是袁府,你是何人?”
“我是袁公門下商販,特來獻上煙葉。”
“去去去,什麽人都趕來袁府拜訪,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不知道擅訪的下場嘛?”
龐千山見看門的老頭語氣逼人,一時間氣血上頭,強壓怒火後他將手摸向童淵的腰間。看出龐千山的小動作,童淵解開酒壺,往嘴裡倒了一口,咂摸著品了品,又十分不舍得交到龐千山手上。
“此為清泉酒,乃上等山中谷物配上百年清泉,經過九九八十一道精製,再埋於泉眼處歷經數年所得。”說著龐千山打開酒壺,頓時一股清香撲面而來,縱使他不愛飲酒,也能從沁鼻芳香中品出通透的酒性。那宿醉的老頭子聞到酒香,立馬像是碰上骨頭的老狗,鼻子一動不動得對著飄香的方向貪婪得猛吸。
“老爺子,你看有這酒還算擅闖嘛?”
“哎呦,不算不算,快進來吧。”
拿下看門老頭後,三人按照計劃在府中尋找目標。龐千山沿著主道穿過一道又一道門檻,徑直往主院方向趕。童淵挑著擔子來到下人居住的偏院,靠在門柱上掏出龐千山配好的煙卷。點燃後,奇妙的煙草香味散發出去,不一會引來一胖一瘦兩個負責劈砍柴火的仆人,“這是什麽柴火味?倒是香豔的很。”
“這是香煙,塞外淘換來的玩意,嘗嘗唄。”童淵將香煙遞過去,按照龐千山的吩咐,教給他們吸食的辦法。就見那瘦仆人剛含住煙尾,便猛猛吸了一半下去,頓時被煙霧嗆得連連咳嗽,惹得胖仆人捧腹大笑。童淵面不改色,撿起被丟掉的香煙,“看來你們不是享福的命啊,可惜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
這兩人在府中本就受苦的命, 自然聽不得別人這般說辭。先前咳嗽不止的仆從又拿過香煙,裝出享受的樣子,煙火一點點褪去,化成如夢如幻的光影出現在眼前,“小翠?是你嘛?小翠。等我有錢了就贖身帶你去鄉下過活。”啪的一聲,看同伴平白無故癡癡傻笑,胖仆人一個巴掌就呼了上去,“別傻了,旺財,小翠前年剛被黃叔賣進了窯子,你今晚也要去光顧一下嘛?”
“靠!來福,你別打擾我!我剛看見小翠穿大紅婚袍跟我成親呢。”旺財氣憤得一拳砸在來福肥嘟嘟的臉上,他眼中噙滿淚水,對於小翠被賣進窯子的事情,一直是他心裡一根夜裡發朽作痛的刺。即便現在贖回,那還是心中的小翠嘛。
旺財忍著酸澀的淚眼,近乎央求得問道:“老爺子,寶貝還有嘛,我多少錢都買!”童淵看著可憐兮兮的旺財,從懷裡掏出近乎一半的煙草,遞給他,“小夥子,努力賺錢吧,沒房沒馬車,小翠怎麽跟你混?”又套了些有的沒的話,童淵確認這兩人並不知道趙雲所在,又點著香煙往別處打探去了。
另一邊,龐千山走得兩腿發軟,一路上高高低低門檻比泰山主峰上的台階還要多,上次這麽累也是爬完泰山的時候。
終於有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注意到這個在府中四處亂竄的小商販,她從早晨向老太太請安開始就見過一次,中午在膳廳吃午膳時也看到他在附近轉悠,現在快晚上了又見到了。她吩咐手下丫鬟幾句,又往自己房間走去。
“那小商販,是在找什麽嘛?”
“哦,對,我找袁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