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西遲疑片刻道:“實不相瞞,陳某其實並非真正的倭寇,本來就是泉州陳氏安插在毛瞎子身邊的眼線,毛瞎子死後,我回家族重新接上頭,仍舊還是幫家族走貨!”
王雲龍心頭猛然一沉,臉皮情不自禁抽抽了幾下。
陳老西看王雲龍變色,趕緊道:“王兄請放心,雖然我是陳氏的人不錯,但實則也只是旁支所出,家族並不看重,當時族長召集各支安排此事的時候,無人願意出面,而我們這一支已經窮的入不敷出,只能咬牙站了出來,幫家族走貨,不過雙方各取所需而已,毛瞎子攻打定海城的事鬧得太大,眼下我已經被被朝廷列為重犯,家族為求自保,絕對不會再承認我的身份,因此我現在就是不折不扣的海寇,與王兄沒有任何兩樣,而搬倒吳彪這件事,雖然會將泉州陳氏牽扯進來,但與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陳某在此事上絕對不會有任何二心,只求活命而已。”
王雲龍松了口氣,認真點頭道:“希望陳兄說道做到,不然若是傳出去,以後東海雖大,怕是也不會有陳兄立錐之地。”
陳老西額頭微微冒出一層虛汗,使勁點頭道:“王兄放心,從殺死毛瞎子開始,我就已經完全放棄陳氏身份了,若有三心二意,必遭天譴。”
王雲龍擺手道:“陳兄言重了,我不過就事論事,畢竟此事成功與否事關你我還有普陀島的生死存亡,我不希望有太多意外和差池,更何況本來希望就很渺茫,既然陳兄有如此決心,你我就好好商量一下,看看該如何把信安全送到劉繼祖手中,不然恐怕夜長夢多。”
“的確如此,此事宜早不宜遲!”陳老西凝重點頭。
半個小時之後,王雲龍和陳老西從普寧寺出來,各自帶一群人離開明州幫的地盤。
陳老西直接乘船離開普陀島,先回瞎子島安頓手下,而王雲龍則去了一趟弗朗機人的地盤。
這次伏擊戰,可以說成功的關鍵就是弗朗機人的加入。
根據事後複盤的情況來看,其他三大幫派實際上都打的一塌糊塗,真正就是烏合之眾。
如果以後在普陀島立足,和弗朗機人搞好關系非常重要。
另外,他以後要造槍造炮造火藥,雖然會和弗朗機人產生很大的利益衝突,但眼下還是要和他們交易,甚至還要借助他們的渠道去搞到一些製造火藥的原料才行。
雖然製造火藥在他看來並沒有任何困難,甚至製作出來或許會更好,但硝和硫磺兩種原材料想弄到手十分不容易。
在無法通過化學方法大規模人工製硝之前,購買土硝就是唯一的來源。
而土硝產量低不說,大明朝廷更是嚴格管控,民間嚴禁私自煮硝買賣,只能由官府指定的匠戶和軍戶收集生產,而且全部都由朝廷統一征購送到火藥工廠加工。
硫磺也是如此。
大明硫磺產量稀少,以前都是用雄黃精煉成粉代替,隨著火器應用規模的快速擴大,從日本和南洋走私硫磺礦,也成為了沿海商人和倭寇很重要的發財手段。
佛郎機人在南洋諸國佔領了不少地盤,有火山礦坑可以直接采掘硫磺,而且純淨度相當高,製造的火藥威力比大明的強不少。
當然,大明朝廷同樣通過南洋諸國在不斷進口硫磺,以彌補國內產量不足。
只不過這種官面渠道的進口,價格低不說,數量也遠不如走私來的迅猛。
眼下,硫磺的走私渠道被被兩夥人控制,一夥就是汪直,壟斷了日本這條線,另一夥就是弗朗機人,壟斷了南洋這條線。
汪直有工匠自己製造火藥,但還是用的傳統工藝,提純度不夠,配方也並不十分精確,威力自然也會大打折扣。
弗朗機人的火藥則好得多,但價格貴的有些離譜,不過弗朗機人為了通過汪直和日本人做生意,供應給汪直的價格就要低得多,這也是汪直能夠在短短七八年時間武裝起來數萬倭寇的原因。
他幾乎控制了整個日本和朝鮮的進出口貿易,讓大明朝廷都束手無策。
當然,火藥貴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硝和硫磺的產量太低,來源也很少。
特別是硝,大明主要是以硝土熬製,而弗朗機人則是從南洋一些海島上處理硝化的鳥糞收集,同時還能從印度購買硝石礦。
葡萄牙雖然進入印度很早,但掌控力很弱,最近幾年荷蘭也摻和進來之後,葡萄牙人有些招架不住,像硝石礦這種戰略資源,很多都落入荷蘭人手中,也不太容易搞到手了。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產量低而需求大,自然就貴。
王雲龍此前讓王有勝等人打聽過價格,岸上一斤硝大概六七錢銀子,硫磺便宜點兒,但也要三四錢。
而且根本就沒有購買渠道,只有藥鋪有少量入藥,要想大規模采購根本不可能。
而海上渠道,則都被汪直和弗朗機人壟斷,相互之間采購交易,根本不容外人插手。
就算是有少量可以通過真倭或者日本商人、南洋等國的商人采購,也需要冒很大的風險,一是實力不夠會被黑吃黑,另外就是信息不暢通,無法找到貨源。
因此王雲龍從第一次分派任務開始就讓王有勝負責外出打聽采購這些原材料,但差不多一個月過去卻毫無頭緒,完全是有錢都買不到。
王雲龍眼下只能通過接觸弗朗機人旁敲側擊的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搞到一些。
至於自己生產槍炮,現在難度就太大了。
這些火器雖然簡陋原始,但必須要精通冶煉鑄造的工匠一錘一錘慢慢敲打出來,除開工藝,還要技術,若是胡亂製造出來,說不定一炮就炸膛了,堪稱自殺神器,而且還是群殺。
因此火器暫時還不在他考慮的生產范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