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年間,這樣的工匠,大約有幾百人,就是這幾百人,呆在寶鈔提舉司這麽一個規模並不算大的部門當中,開足馬力,一乾就是七個月。
朱元璋也沒有給寶鈔發行設定上限,只要是能印出多少,就會往民間投放多少,經年以來,民間流通的寶鈔數量是多麽的巨大就可以想見了。
而到了這景泰年間,寶鈔提舉司的規模當然是無法和洪武鼎盛時期相比,但是,每一年也會保持一定數目的發行。
也不為了使用,只是為了表示對先祖朱元璋的尊重而已。
“陛下的意思是……”成敬合理試探,朱祁鈺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個。
皇帝陛下坐在桌邊,沉吟片刻,終於吐了口:“今年,提舉司那邊的事,就先停了吧!”
“都停了?”金英有些驚訝,脫口而出。
“可是,陛下,今年備邊的經費還指望著寶鈔呢!”
所謂備邊,正是指的和瓦剌對峙,並且時常遭到也先騷擾的大同、宣府二鎮。
土木之敗後,大明的國庫更加捉襟見肘,吃了這麽大一個敗仗,損失就已經是驚天級別的。
再加上之後的京師保衛戰、為了保住叫門,源源不斷向也先輸送的錢財,這個財政就更加困難了。
於是,按照一開始的設想,朱祁鈺也想把寶鈔提舉司的產能再恢復一部分。
這樣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一下邊鎮的軍餉困難。
然而,現在眼看就開春了,提舉司都要上馬工作了,皇帝陛下居然又改變了主意。
“既然民間已經不再接受寶鈔,用這些東西去哄弄在邊鎮浴血奮戰的官兵也不合適,不如先停了這份差事,至於軍餉的事,另想別的辦法。”
說停就停了?
果然還是小舅子的話起了作用嗎?
“成敬。”
“微臣在。”
興安和金英都退下去了,成敬才剛剛回來,朱祁鈺這邊就有了吩咐。
而成敬呢,畢恭畢敬的等候著皇帝陛下的旨意的同時,似乎又有了那麽一點莫名的預感。
“汪貴……”
果然吧。
“千戶和百戶也沒什麽分別,他雖然沒有上戰場,但好歹也算是土木之役的幸存者,朕不能對他太苛待了。”
“傳令下去,還是恢復他千戶的職位,俸祿不變。”
成敬:這樣變來變去的,有意思嗎?
汪貴:職務的升降就好似心電圖,上上下下的感覺,真好啊!
…………
話分兩邊,從便宜坊分別之後,好兄弟便各回各家。
去~搞~錢~
然而,對於有些人來說,搞錢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比如首輔陳循的長子,陳英,他爹爹雖然已經位極人臣,俸祿也是多得不得了。
前些年,叫門皇帝還在的時候,對陳循也是信用有加,已經加封了陳循的父母和祖父母。
在江西老家,他陳家的田地也是廣泛存在的,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到田租送上來,黃花菜都涼透了。
不行!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搞一波大的!
陳英從袖中取出了一物,是個巴掌大的小書,上書四個大字:《萬法妙宗。》
想要快速搞錢,還得靠它。
雖然貴為首輔之子,陳英確實幾個人當中最沒有下限的,只要能賺錢,他什麽都願意乾。賺錢越多,他的勇氣也就越足。這份膽氣,就連汪貴都自愧弗如。
對錢的問題最沒有顧慮的,就屬我們的英國公之子,小福星張懋了。
別看他人小,卻是最闊綽的。
和其他人不同,張裡已經是幾代的勳貴了,那資財的積累,不是一般般。
“阿懋,你是不是又去見你那些狐朋狗友了?”
小阿懋蹦蹦跳跳的進了門,還沒來得及去搞錢,就被大哥逮了個正著,頓時就好像是被貓抓住的老鼠似的。
一臉做賊心虛。
杵著拐的張忠,看他這副模樣,無奈的歎了幾口氣:“你呀,出去見朋友,我不攔著,可有一點,千萬不能闖禍。”
張忠能怎麽辦呢?
再怎樣胡鬧,也是唯一的弟弟,張輔戰死之後,這個家,就剩他們兩兄弟最親近了。
“大哥放心,我保證,絕對不闖禍!”
“好好,這就好。”張忠撫了撫他的頭頂,無限慈愛的看著他:“這個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你可一定要撐住了我張家的門面!”
小張懋滿頭霧水:“不是還有大哥嗎?”
“哪裡輪得到我來撐門面。”
張忠臉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愁雲慘淡來形容,很多事,根本不是這個九歲的小娃娃可以理解的。
我這副殘破的身子,哪裡還能支撐張家的門面?
張懋管不了大哥的傷春悲秋,只是繞了幾個圈就直奔後宅的一間廂房,輕手輕腳的打開門,飛揚的塵土,瞬間就撲面而來。
房間並不算大,正對著大門的牆上掛滿了畫像,都是一些老頭子,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張家。
張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孩兒要去做大買賣,還請列祖列宗支持!”
…………
至於我們的男主角,既然首倡義舉,當然在湊錢這個環節不能落後。陳英囊中羞澀,是不能給太多的期待的。
至於他汪百戶,如果從他自身來講,手頭其實也並不寬裕,畢竟,在姐姐當上郕王妃之前,汪家的待遇還沒有特別的高,原始積累就跟不上。
身為汪家並不算特別成器的兒子,汪貴手頭也時常是緊巴巴的。
然而,他的情況,兄弟們都清楚,可是,卻沒有人質疑汪貴的搞錢能力。
這又是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汪百戶他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了!
一腳踏進家門,汪貴便大搖大擺的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不一會,就尋到了一個米缸,把那覆蓋在上面的白米都撥到一邊之後,終於看到了自己埋藏許久的寶貝。
寶貝啊寶貝!
這一次,哥們可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