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假話,見血一次。你說,是不是很刺激!”
裴武見他如同挪位的五官泛起猙獰,嘲諷道:“你言語中不叫魏王,而稱呼為左相,看來你對魏王也並非表面這般忠心,你不敢殺我,是因為忌憚他?”
來俊臣眯著眼睛,隱藏眼裡複雜的神色,失笑道:“是又如何,不殺你,讓你缺些物件,本官輕而易舉可以做到。最好不要讓我查出你與謀反案有關,否則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李元勤到底在哪兒?”來俊臣瞬間變臉。
全曹未等裴武回答,道:“來相,據這小子之前的交代,被東宮抓走了。”
來俊臣罵道:“蠢材,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他既是魏王的人,又怎麽會去給東宮報信,光憑借這一點,你之前對你說的話,全是騙你的大謊。”
全曹低著頭道:“屬下明白了,但為何不直接問他去東宮報信?”
“凡斷案需抽絲剝繭,沿著脈絡一層層的剝開迷霧,若腦海裡只有零散的線頭,那便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繞進更大的迷宮。”
“一個人要編一個謊話很容易,但是處處都是謊話,便容易出紕漏,所以按耐住性子,隔岸觀火,看螻蟻如何掙扎自救。”
全曹受教道:“來相真知灼見,屬下遠不如矣。”
裴武看了兩人一眼,提起案上的茶壺,翻開茶盞,茶水傾瀉而下,隨即一飲而盡。
再飲一杯,滿上,來俊臣可怖的臉龐倒映在盞中。
裴武搖頭笑道:“杯中窺人。”
來俊臣不明所以,喝令裴武繼續回答。
裴武對全曹歎了口氣,道:“全侍郎,前會兒我確實沒騙你,可少說了後面的一句話,李元勤雖被東宮所救,但是人此時在魏王手中。”
“什麽?”全曹驚訝的說不出話。
“啪!”
來俊臣抬手給了全曹一個巴掌,把後者打的暈頭轉向,呵斥道:“蠢材,又被輕易糊弄,退一旁去!”
來俊臣疾步走到裴武面前,又是一巴掌,把案上的茶水扇飛。
“如實說來!”
裴武裝作不想吐露的樣子,片刻又歎道:“我本不想牽扯到魏王,因魏王府與東宮爭權容不得半點差錯,無奈折在你的手裡,不說出來你定然不肯罷休。”
“好吧,既如此,告訴你也無妨。”
來俊臣警告道:“小子,千萬不要和我耍花樣。”
裴武醞釀語氣,似有火光從眼中稍眾即逝。
道:“田奢並非是死在李元勤的手裡,而是死在東宮手裡,我與李元紅乃是勾欄裡的交情,昨日我在仁和坊尋買宅院,奧,我解釋下,魏王打算送我一處宅院。”
“不曾想,李元紅突然找到我,說李元勤如何混蛋,欲害他阿爺,讓我助他一臂之力找李元勤說清楚。我當時大喜過望,李元勤乃東宮校書,此事定可以牽連太子,我便和李元紅到了嘉慶坊李宅查探。”
“我們到時,裡面大亂,田奢正在和幾個圓領袍男子撲做一團,其佩戴的魚符,證明是東宮的招子,救了李元勤後,他遂在我的勸說下,答應尋求魏王庇護,可是圓領袍殺手緊跟著我們,我們隻好入正平坊求助李余福。”
裴武見來俊臣忖度著,故意打亂他的思路,解釋道:“來相,你當知李余福是魏王的人,我若非魏王的人,怎麽可能去福園求救。”
“不要停接著說,我在聽!”來俊臣不滿,又道:“既是東宮的人到了李府,李元勤為何還要跑,他只需求助東宮,謀反之罪不就可以迎刃而解嗎。”
裴武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道:“是我說服了他,我指出他的家人還在推事院手裡,若此時投靠東宮,妻女必死。其次是他背叛東宮買主求榮華,事後必被清算,妻女沒了他,又如何能活。”
來俊臣勾起一絲冷笑:“小子,你心眼兒真壞!”
“和來相比起來,還差的遠。”
兩人對視一眼,裴武繼續道:“可是我們到了福園,依舊不安全,東宮的人也跟入了坊內,福園頓時大亂,我們隻好逃走。”
“若要證明,可以去問福園坊口的武侯,當時還有人去向武侯求援,李余福亦能證明。”
來俊臣對全曹道:“去,按照他說的,去查清楚。”
全曹再次領命而去。
來俊臣眼裡閃著熾熱的光芒:“接著說,你們如何出去的?又如何尋求魏王庇護!”
裴武道:“我們從通濟渠水道出了正平坊,又怕遇到金吾衛。你也知道,如今不少的金吾衛心向東宮,萬一將我們擒拿去見太子,只怕功敗垂成。”
“但是我是魏王心腹,更是南陽郡王武延基的好友,自然知道他今晚在洛水的樓船上吟詩作樂,便和李元紅、李元勤去見了他。郡王聞言,知道事關重大,便立馬喝了醒酒茶,隨我們下了船。”
“此事你可去向崔湜求證,昨晚他也在船上, 真假你問便知。”
來俊臣沉吟著,臉色陰晴不定,推敲著裡面的細節。
“去!去找崔湜,問清楚昨夜樓船上的情況。”
“喏!”
兩個推事院侍從領命告退。
裴武在來俊臣催促的眼光中,露出回憶的神色:“接著我們便和郡王去了玉雞坊……”
“慢著!休想糊弄過去。”來俊臣冷哼。
裴武露出疑惑的神色。
“既然見了武延基,為何不直接去魏王府,而要多此一舉去玉雞坊?”
裴武從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歎道:“來相,區區小事,你竟然看不透?”
來俊臣伸手過去,將茶端在一旁,眼神冷峻。
“我不需要自己猜,我要你說!”
裴武搶過茶,一口飲盡,道:“李元勤既要求魏王府庇護,願意誣告太子,自然是要以救出家人為條件。”
來俊臣遲疑道:“武延基向來沉迷於享樂,今夜看起來倒像是野心勃勃,你不會拿他來唬我吧?”
裴武頓時眉毛一挑,捧腹大笑道:“若不知來相活閻羅的名號,我都要以為你是無知的三歲小兒。”
“魏王既然想當太子,和東宮鬥了這麽久。我且問你,若東宮倒台,魏王入主東宮,郡王是什麽?”
裴武自問自答道:“郡王他將會是皇太孫,大周朝的皇太孫!何談野心?”
來俊臣卻莫名有些憤怒,冷哼道:“不是野心是什麽?”
裴武靠近,帶著戲謔的語氣,叉手向魏王府方向道:“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