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什麽話?李府在合宮縣,自是來找縣尊主持公道的。”
馬金刀沒好氣的道:“裴郎身後的招子有點多,你還是去宮裡吧,你惹的麻煩不是我們這等小廟能解決的。”
裴武呵呵笑道:“此言差矣,縣衙不就是為民請命的地方,你去把這群人抓起來審問,問問他們為何跟蹤我。”
馬金刀冷笑著不回答。
裴武呵呵道:“無趣,廢話不多說,我要見袁恕己,勞煩給我通報一聲。”
“明府下了令這幾天誰也不見,他病了,裴郎快請回吧。”
裴武哪會信他的鬼話,低聲道:“此事事關重大,和推事院的陰謀有關,十萬火急,說不定到時候可能還需要良帥相助。”
馬金刀聞言,臉擰成了一張圓餅,瞥了裴武兩眼才道:“唉,好吧,那你等著。”
等馬金刀入了縣衙,便聽全曹從身後快步過來喊道:“裴郎!”
“裴郎怎麽會在縣衙。”全曹疑惑道:“莫非袁恕己與裴郎有舊?”
裴武搖頭道:“我後面跟了一堆不知誰家差來盯梢的招子,這不,來縣老爺這裡請他給我裴某人做主,將這群人抓起來。”
“倒是全禦史怎麽知道我在這裡,神機妙算呀?”
全曹聽出裴武故意拿話來擠兌他,裝作沒聽見的道:“來相為了國器能按時發行,特意令我來配合裴郎行動,今日下午還有這麽久的時間,裴郎還是回官廨去,著手準備造紙術和報紙事宜吧。”
既然遇到了全曹,袁恕己不可能再和自己見面,無奈下,隻好隨著全曹進宮。
“帶著一個無官職的人進去,不妥吧?”
裴武看了看李元紅,道:“他是我的隨從,怎麽去不得?”
他故意帶李元紅入宮混個臉熟,特意和定鼎門的守衛打了招呼,想著後面有事,李元紅也好及時的進宮來找自己。
到了麟台,尋了宋璟,幾人往工部而去,張同休則不見人影。
工部接待裴武是武承嗣安排的李余福。
有全曹在,李余福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裴少監,可是來操辦造紙術和報紙事宜的?”
全曹替他答道:“正是,帶我們去楮方匠作局。”
用楮的樹皮造紙,在大周為官方用料,比如官員的敕牒文書、百姓的籍地文書、交易契書等,與民間的藤紙不同,質量精致,產量少。
李余福臉色當下垮了下來,喝道:“全曹,你一個八品官,敢在六品的員外郎面前嘩眾取寵,退下,否則治你一個妨礙公務之罪。”
他是武承嗣的心腹,之前和全曹同為監察禦史時,便對同僚頤氣指使,如今升了官,更是趾高氣昂,而且魏王府和推事院撕破臉後,李余福更是故意給全曹找難堪。
全曹怒道:“李余福,你不過是魏王府的狗,也敢在本官的面前狂吠,等著瞧,你活不了多久了。”
李余福勃然大怒,與之對罵起來。
這些話鑽進裴武的耳朵裡,越發覺得推事院的陰謀所圖甚大,必須盡快查出來俊臣在背後玩什麽花樣。
工部下轄都府、將作、少府三監,楮方匠作局隸屬少府監,因進定鼎門到應天門間的官廨太多,所以少府監雖在皇城中有衙署,但工匠和雜役在東城。
幾人到了東城的少府監,視野便頓時為之開闊,少府監上下工匠五十余人,雜役二十余人,五十個工匠負責流程不同,每一個環節都有工匠專職把控,效率極高。
李余福和李昭德二人皆參與過神都城的建設,匠作水平十分了得,對於造紙術雖未親手操作,但其原理和工序都了然於心。
“去把你們楮方主事叫來。”李余福對局裡的吏員吩咐道。
須臾來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他佝僂著腰,不修邊幅,眼睛卻炯炯有神。
“不知各位大人駕到,可有事交代小官。”
李余福笑道:“老余頭,別來無恙呀。”
老者走到李余福面前,瞧了半晌才道:“竟是李工,發福了呀,有了富貴氣認不出來咯。”
全曹冷著臉道:“說正事!”
李余福並不給全曹面子,問著家長裡短的道:“老余呀,近來可好?”
“好的很,老朽最近正在研製混合紙料,老朽發現,原來藤紙、麻紙、楮紙是可以混用的,而且只要比例把握恰當,造出來的紙好的不得了。”
“好呀!好呀!”李余福寒暄完,也不與老余頭討論專業的東西,介紹裴武、宋璟道:“這回你碰上對手了,他們是來造新紙的,看比你混合紙如何?”
裴武也不廢話,當即和老余頭交流起來,點頭道:“余主事,你剛才的說混合紙我亦知曉, 不過在原料上,還需要一種新型的材料。”
老余頭有些不相信,問道:“年輕人,混合紙老夫已經研究十年,方有所收獲,難道你知道的技藝勝過老朽一生所學,能造出比老朽好的紙來?”
裴武領著宋璟和李元紅隨老余頭進了工房,將全曹和李余福晾在門外。
進了工房,便可見‘去雜’的工藝,有工匠將楮樹皮反覆搓洗,浸泡,將老化的樹皮去掉,反覆刮磨乾淨。
往裡走,可以看見幾口大甕正在煮著刮磨乾淨的樹皮,被煮爛的樹皮洗淨後用草木灰冷卻繼續焚煮,這個工序在老余頭的介紹下,需要二十天的樣子,最後楮皮成了泥狀。
下一步工序是抄紙,用桃葉汁進行中和,在裴武的理解裡,應該發生了酸鹼的中和反應。然後用抄紙簾不斷反覆的滌蕩,厚度便是在這個環節,非常考驗工匠的手藝。
最後是烘乾,須將紙張掀開在火牆周圍一張張的烘培,極其耗時。
裴武不由感歎工業時代的好處,在古代即便用竹子將紙的價格打下來,但是這些人工所需要的時間,仍舊是天文數字。
但好在,這片土地從來不缺人。
裴武觀摩良久道:“看得出來余主事每一步做工都極為的精細,能用木器的地方絕不會用人力,從而減少誤差。”
老余頭卻不接受他的恭維,毫不客氣的道:“少監該說說看,你有何等辦法能造出比老朽的更好的紙。”
裴武很喜歡老余頭的工匠精神。
“余主事,可曾聽聞竹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