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孟縣的西南門兒,一肥胖婦人瞪著眼珠子,撇著嘴,一副八卦面容在那馬路牙子上揮著手絹。
“可不,要不咱們姐倆兒也不能這麽出來的痛快,隻家裡的那死鬼也是不願的~”
一稍瘦點兒的婦人滿臉掩飾不住的喜色,她年輕,人長得也漂亮,這西南門兒往日裡撈偏門兒的盤根錯節,她是不敢隨意出來的。
即便是她敢出來,他家男人也是不放心的,如今可好她們這些良家婦女,是可以放心出來了,雖說也不知道破的這案子和她們有什麽關系。
“那是,就咱們這西南門兒的和樂坊,它那兒的掌櫃的,朱老六可真是藏得深呢,隔了那麽老遠竟敢找人縱火~”
那肥胖的一甩胳膊,白眼兒一翻,很是活泛。
“魯嫂子你說,他個開賭坊的,雖說是和那當差的有親,可也不該去惹舉人老爺,咱們這縣裡,多少年才出一個舉人老爺呐!”
瘦的隻用隨身的手絹擦著鼻尖,另一個胳膊也輕甩著。
“我說楊柱家的,你不還不知道的吧?我們家在那積香樓後面有個兩間的小院兒,自這案子到了咱們縣裡,那積香樓的琵琶,是再沒響了~”
魯嫂子衝著楊柱家的,一個擠眉弄眼,兩下裡心中明了。
“魯嫂子這是日常裡享受慣了,猛的一斷怕你還怪想呢~”
“想什麽呢?每日裡你魯大哥出門我都擔心,你說他這出力扒拉的人,掙些個小錢兒,回家路上再讓那些個彈琵琶的妖精給截了~”
“魯嫂子也別擔心這個,我聽人說在那兒一晚上要一兩銀子呢?咱們兩家的男人湊一個月,也住不了一晚上~”
那楊柱家的說到此處,眼波流轉隻衝著那胖魯嫂一個眉眼兒,兩人一陣大笑,自此告別,各自回家去了。
東南門兒的茶樓,之前求著周府門房兒李四的那位陳老爺與八字眉他們又聚到了一塊兒。
“聽說了嗎?那和樂坊的掌櫃的朱老六,膽子也忒肥了~”
八字眉今日的聲音,格外的清亮。
“可不,要我說他這人就合該被判個絞刑,咱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周氏大集裡,那老小子竟然想著指使人去大集縱火。”
這接話的是個新陶的胖子,他在周氏大集是個賣布料的,這要是真讓朱老六得手了,估摸著自己這一輩子也就完了。
“你們還好,我他媽的被他算計了一次,上次燒的瓷器間兒,就是我們三兄弟的,但凡我們是個其他營生,他奶奶的,我們弟兄什麽年月才能翻身?”
說這話時,那身材瘦削的黃掌櫃的忍不住拍起了桌子,這幾乎是他們全家人的家當啊,如今真凶找到,憤怒是真,暢快也是真。
“黃掌櫃的,你們兄弟也是好福氣,你們家的那些損失周舉人可是如數給賠了,這麽算下來,也算不上吃虧~”
瘦猴見狀,忙安慰一句,什麽東西最能撫慰商人受傷的心呢?自然是銀子。
“你說的也是,我們兄弟幾人,銀錢上真沒損失什麽,要麽都說周舉人仁義呢~”
話到此處,黃掌櫃的咧嘴笑了。
“不知道從哪兒刮來的風~我聽人說,這朱老六想走門路入駐咱們周氏大集,被舉人老爺給拒了,這才想著報復一番~”
八字眉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說道。
“我看這事兒真有可能,年輕時我也賭過兩把,不過都是小的,知道他們這些千門兒裡的,日常就愛個熱鬧~”
魯掌櫃的砸吧著嘴,用手指托著下巴。
“你看他們那搖骰子的,一股腦兒的要那年輕腔亮,人喜慶的。”
“你看魯掌櫃的還在品味兒呢,得虧周舉人沒同意,要不這魯掌櫃的怕是也把持不住自己~”
有眼尖的看著魯掌櫃的那幅模樣,忍不住調侃一番。
“去去~現在咱們這把年紀,莫說是賭錢了,恨不能一塊銀錢當成八塊兒花,一家子老小的,都指著咱們吃喝,誰敢去那地兒啊~”
魯掌櫃的忙將托下巴的手收回,連連否認。
“這事兒我專門掃聽了一下,縣裡的衙役們說,那朱老六派去送燈油的手下,全都招了,這事兒朱老六是翻不了身了~”
瘦猴給自己倒了些茶水,掃了眾人一圈,故意將那音調拉得長長的。
“他朱老六乾的本就是缺德冒煙兒的買賣,翻不了身就翻不了吧,只是可惜了他那個姐夫,在這街面兒上混了這麽些年,還是個班頭兒呢!”
“那班頭兒是怎麽判的,你可打聽到了?”
陶掌櫃的聞言,心下一驚,怪不得這朱老六敢打周舉人的主意,敢情是衙門裡有人。
“朱老六的手下連著賭坊的黑帳都給交了,裡面清楚明白每月給趙班頭兒的老婆孝敬多少銀錢,這明擺著是給趙班頭兒上的供嗎?”
瘦猴繼續唾沫橫飛的講著,右手側的陶掌櫃的默默擦了下臉。
“收受賄賂,包庇罪犯,這下好了,從個班頭兒直接一擼到底兒,判了個流放兩千裡~”
“你這消息可靠,我聽人說還有西南門兒這一片的撈偏門兒也都參與了,苦於沒有實證,這才隻判了朱老六和趙班頭兒。”
八字眉近日也是聽了不少的消息,和今日大家夥兒聊的,也是大差不差。
“那朱老六可是真不虧啊,你們沒聽說他派人送了多少燈油去,還脅迫那集市護衛隊的和他們一起去整治舉人老爺~”
“兄弟,你消息如此靈通,竟連多少燈油都能打聽出來?”
眾人一聽瞬間來了興趣,齊刷刷的看向魯掌櫃的。
“嗨~這是個事兒嗎?我一朋友是賣燈油的,那護衛隊的前些時日抱著壇子燈油去了,不管貴賤,隻別太虧了便折價給他。”
魯掌櫃的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齊聚,也不著急,隻將那茶盞放下。
“大半壇子的燈油,我朋友給了他半兩銀子,真要是這個護衛有心,咱們誰的鋪子也跑不了~”
“媽的,這事兒啊**不離十了,但舉人老爺被這幫下三濫的欺負,估摸著也不會善罷甘休,咱們只等著瞧吧~”
乖乖!眾人心下一合計,這麽些燈油普通人家三五年怕也用不完,這朱老六是要把大家都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