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算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無論是外戚還是宦官,他們對洛陽城的掌控都是極其虛弱的,只要時機得當,清除他們安插的棋子不是難事。
思慮至此,陳霽對劉宏開口說道:“我此番趕來洛陽的途中,雖然對陛下所做略有耳聞,但還是需要陛下您親口證明。”
“敢問陛下,現如今在內廷究竟掌握了多少力量?”
“既然是虹弟,為兄也就不瞞你說,眼下在內廷之中,太后退居幕後,已然默許我拓展一些勢力,並且分出一些事務交由我來處理。”
陳霽一雙眼睛認真的注視著劉宏,劉宏仔細思索片刻,方才開口說道:“除張讓,趙忠外,還有黃門令魏彪及其手下一眾宦官,竇武親信劉猛,北宮衛士令,北軍射聲營,執金吾麾下持戟部,羽林右騎二百余眾,德陽門,司馬門的守門司馬,朔平司馬。”
陳霽雖然相信劉宏的能力,但仍是被他取得的成果震撼到了,眼下劉宏手底下的勢力,在內廷中已經不容忽視了,如果真的在宮中開戰的話,以劉宏手下的兵力,守住以德陽殿為中心的北宮是相對容易的,難怪歷史上的九月辛亥政變竇武敗得那麽徹底,無論是曹節,還是劉宏,他們在謀略上都要遠勝於他。
陳霽在腦海中構想著,如今所差的,就是翻盤的能力了,只有自保的能力是不夠的。
想到這,陳霽對劉宏鄭重的說道:“陛下英敏無雙,不過短短數月便積攢下如此勢力,就眼下看來,如果事態真的嚴重到在內廷開戰,陛下自保的能力是有的,只是這畢竟是要奪權,因此自保是不足的,一旦陛下落入下風,那麽這些被收買的人也不過是牆頭草,隨風倒罷了。”
“我們如今要做的,就是要給自己加碼,至於人選,我認為眼下這幾個人最為要緊。”
劉宏仔細的聽著陳霽所說的,接過話來問道:“都是何人?”
“司徒胡廣。”
“太尉劉矩。”
“光祿勳楊賜。”
“衛尉趙典。”
“少府周靖。”
“司徒胡廣,他本就是中立態度,我們不必強求,我會請祖父與我一同勸說。”
“太尉劉矩,劉大人他對外戚和宦官痛恨之極,曹節他們自不必說,如今竇武已有權臣之象,只要陛下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劉大人拉攏過來並不難。”
“至於後三人,以楊賜為先,趙典次之,周靖最次。”
劉宏對陳霽先前的話點頭表示讚同,在最後這一句卻是有些疑惑,他對陳霽問道:“張讓之前接近過周靖,他似乎有所意動,為何把他放在最後?”
“周靖畢竟是少府,在內廷行事過多,若我們過早與他取得聯系,恐怕曹節會有所察覺。”
劉宏了然,心底決定叫張讓停止與周靖接觸。
“至於楊賜和趙典,前者是陛下您的老師,後者趙典,此次入選的太學生中,就有趙典的兩位侄兒,趙謙和趙溫,可以召二人為郎,以此拉攏趙典。”
說完陳霽神秘一笑,對著劉宏保證道:“至於大將軍與曹節當真在宮中開戰,我可以確保將他們全都留下。”
劉宏一聽,頓感好奇,開口問道:“虹弟要如何解決?”
陳霽對著劉宏認真說道:“還需皇上寫一份詔書,就說命護匈奴中郎將代為衛將軍,統率洛陽內外守軍,由我監軍,入宮勤王,討逆不臣,屆時無論是大將軍還是曹節,縱有萬般能耐,又如何能翻的了天?”
至此,語畢,劉宏撫掌大笑。
“吾得虹弟,乃天賜也!”
“既然如此,我即刻命張讓和趙忠去安排,朕親自去與幾位大人交涉。”
陳霽看著劉宏躍躍欲試的樣子,他雖內心也有所激動,但還是不禁給劉宏澆下一盆冷水。
“陛下,這也只是我們的計劃,如今內廷名義上還是太后統領,女尚書和宦官的勢力畢竟根深蒂固,走錯一步,都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如今晦暗難明,眼下你我暫時都無法左右局勢,只有等這局勢確定下來,徹底爆發時才是你我出手的時機。”
“至於這段時間,是留給我們思考的,陛下眼中,現在的大漢朝如何?陛下腦海中未來的大漢朝是什麽樣的?中興的誓言如何兌現?這些都是我們要想的。”
“大將軍也好,他代表的外戚也罷,什麽宦官,士大夫,他們都不是大漢最本質上的問題,真正的問題實在陛下,陛下的眼中若是只有爭權,最終不過是又一個桓帝罷了。如今的竇武比當年梁冀如何?如今的曹節,王甫比之五侯又如何?陛下戰勝他們只是時機問題。”
“但話說回來,如果宦官被翦除而盡,女官被驅逐出宮,那麽太后和皇上就成了被囚禁在皇宮裡的籠中之鳥,縱有渾身解數,也伸展不開了。”
“因此,民心事大,奪權事小,要平衡而非一方獨大,我們要壓製外戚,但也不能放任宦官,既然士人想要機會,那便也讓出一份,但卻要對其加以限制。”
“除此之外,還要篩查,一定要保證陛下如今掌握的力量是可靠的,一旦有所異動,一定要果斷。”
“殺。”
“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陳霽的眼中顯露殺機,不提各自的智囊,卻說竇武、陳蕃與曹節等人都是權力場上的老人,都是從梁冀掌權的時期存活下來的人精,權力爭奪,必須步步為營,慎之又慎,若是棋差一招,就必將承受反噬。
陳霽的目光柔和下來,他看著劉宏,在河間的近半年時間,二人坦誠相待,以心換心,可是如今的劉宏不再是當時的解瀆亭侯,而是大漢帝國的掌舵者。
所以,陳霽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問出了他這一路上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陛下,您相信臣弟麽?”
劉宏沒有辜負兄弟之間的情義,沒有一絲猶豫,只有簡短的一個字。
“信。”
隻這一字,足矣。
“好,正所謂潛龍勿用,陛下如今所要做的,便是靜待天時,待到他們群魔亂舞,再請您一鎮乾坤。”
對於陳霽的話,劉宏自然相信,但作為一位帝王,他有著自己的想法。
陳霽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就接著對劉宏說道:“陛下,皇權是世間至高無上的權柄,卻也是無法脫逃的枷鎖,臣弟知道,這權力一旦拾起來,就再也放不下了,所以臣冒大不敬,請您一定不要忘了與臣的中興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