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阿、解奴辜、張貂。”
事情都調查清楚,陳霽也打算早些結束回到洛陽複命,這次渤海之行,收獲頗豐,尤其是左慈與南華的事,陳霽覺得他有必要動用繡衣的力量進行徹底的調查。
“屬下在。”
“既然他自己已經招供了,那便動手吧。”
三人遵從陳霽的命令將其用繩子捆綁了起來,準備動身。
被抓住的仇仲毫不在意,他還以為自己的軍隊在地宮之上接應,於是他蠻橫的說道:“陳霽小兒,我渤海大軍就在地宮之上,你奈何不了我!”
陳霽憐憫的看向仇仲淡淡的開口道:“仇大人,您對渤海孝王和質帝的忠誠令霽敬佩,奈何你意圖謀反,按律當誅,霽不得不依法處置,至於你所依仗的渤海大軍,現在應該已經投降了,所以在下奉勸你也是不要過度掙扎。”
仇仲難以相信這個事實,他癱軟在地,麻木的看著地面,黯然失神的念叨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的手指緊扣地面,被劃破的手指流出鮮血染紅了地面,他不能接受,自己堅守半生的使命,就此失敗,他失去了追從的君上,失去了一手帶大的質帝,那些對他們的死袖手旁觀的人還沒有因此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實在不甘。
陳霽沒有再留意仇仲的情況,事實上,他於心不忍,這個用大半生效忠自己君主的臣子,因為自己的堅守,迎接最後的虛無。他真的是謀反麽?在仇仲自己看來,恐怕並不是這樣的,甚至劉悝也不認為自己是謀反,他們都有證明自己或者自己所支持的人繼承大統的理由,只是歷史沒有如果。劉宏成為了大漢帝國新的皇帝,那麽,一切應該就都是不應該,
“至於大王。”陳霽將目光投向端坐在地的劉悝,他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古井無波的眸子絲毫沒有什麽異樣,似乎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劉悝釋然一笑,做出請的手勢,示意陳霽他們應該離開了。
“陳大人無需掛念,本王已替自己備好了棺槨,就不勞煩你們了。”
他緩緩地起身,走向那個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石棺,而在他的旁邊,陪伴他一生的宋王妃應先行一步,他必須快些走了,他實在不放心讓她孤獨而去,靜靜地撫摸著屬於他的歸宿。
抬頭望向地宮的穹頂,他似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不禁囑咐道:“大漢的江山社稷,就托付與你和陛下了。”
“中興之志,莫不敢忘。”
劉悝看向陳霽,仿佛看了當初的桓帝與自己,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與鬥志,是那般的意氣風發。
或許,只有將大漢交給他們這樣的少年,才能真的迎來中興的到來吧。
劉悝慢慢的躺進為自己準備的歸宿,有些冷,有些困。
“我們會在天上守望著你們,為你們祈禱,盛世降臨。”
陳霽動容,他躬身一禮,轉身而去。
“大王,來日,盛世相逢,霽,必奉上美酒。”
在渤海王劉悝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在自己的心中默念:“大兄,來世,你做你的蠡吾侯,我,還做你的小跟班。夫人,等我。”
地宮之外,相思卿坐在亭子外,淚水被風吹送到湖水中,似乎在幫她將心意傳遞給地宮之中所牽掛的人,她的歌聲淒清婉轉,鶯啼悲徹。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天,亮了,東方破曉,衝開了籠罩在渤海國上的黑雲,微微的光芒穿過雲霧,送至千家萬戶,人們熬過了黑夜,終於能夠安心入眠。
趕回洛陽的路上,陳霽一行人縱馬馳騁,風吹過他們的發梢,似要吹散他們的愁緒。
解奴辜笑著感慨道:“重見天日,還有點重獲新生的感覺。”
而被他綁在身後的田豐卻屬實笑不出來,自從陳霽一行人從地宮中出來,就直接闖到他的家中,誠摯的把他給“請”了出來,這讓田豐有些哭笑不得,有話好說,某又沒說不與你們去洛陽,他衝著陳霽大喊:“陳大人,為何要綁了田某?”
陳霽見田豐這副摸樣,不地道的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同樣被自己拐走的賈詡,陳霽又是發出一陣大笑,隨即他對田豐解釋道:“如今我大漢正是百廢待興之際,元皓如此大才,我怎能讓你流落於江湖,放心吧,到了洛陽,我相信你跟賈詡一定會有共同話題的。”
田豐聽著陳霽的話更是疑惑,賈詡?這是何人?料到陳霽等人也不會跟自己真正解釋什麽,田豐索性也不再說些什麽,靜靜地等待被“送”到洛陽的款待了。
“史阿,其余繡衣使者已經全部原路返回了吧。”
“沒錯,大人,如今所有的繡衣已經全部在重回十三州各分舵的路上了。”
“好,既然如此,各位,全速趕回洛陽吧。”
“駕!”“駕!”
太陽緩緩地升起,溫柔的撫慰著每一寸土地,洛陽,就在眼前了。不知為何,陳霽每每重回洛陽,總能生起別樣的感觸。他很享受與這座城池的重逢,每一次的重逢,都充滿著新的希望,這座充滿著朝氣的洛陽,才是真正的東漢之都。
“陛下,臣弟回來了。”
德陽殿內,劉宏興奮的看著被自己視為手足的兄弟平安歸來,連忙起身,快步走到陳霽的身邊,拍了拍陳霽的肩膀後猛地抱了抱陳霽說道:“虹弟,你可算回來了,你這半月,可是讓朕好生牽掛,你宋姐姐也時不時的念叨你呢,等你歇息好,可要好生讓她瞧瞧,不然還以為朕把你給怎麽樣了。”
陳霽也是樂呵呵的看著自家作為皇帝的大哥,有些感慨,笑著回應道:“臣弟遵旨。”
“今日本應該為虹弟接風洗塵,但方才荀攸與賈詡告訴我,你有要事要奏,所以朕就在這德陽殿接待你了,不知虹弟要奏明何事?”
“陛下還記得之前召來的翰林學士麽?”
“自然,尤其是你師兄蔡邕,時不時得就上奏提醒朕的一言一行,倒也真是稱職。”
陳霽聽出了劉宏言語中的牢騷也是一笑,畢竟是少年的年紀,那些個禮法確實有些繁雜就是了,陳霽也是備受其擾。
“之前太學生們便反應過一些古書中對於不同事情的闡述與記載並不統一,這是我們需要注意的事情,陛下想要一個統一而強大的大漢,文化上的統一也勢在必行,當然,這個統一並非是一律求同,我們也要兼顧不同的聲音,但是為了教化能夠得到普及,一個統一的讀本是必須的,而這些工作,交給這些翰林學士們那可是在合適不過了。”
劉宏一聽事關國事,也是認真的聆聽著陳霽的意見,最後點了點頭。
“最重要的是,由於過往種種,如今的太學很難稱得上是我大漢的治學中心,而太學在受到長期古文學派的影響下, 也只是一味地遵循古籍而不通變革,因而臣弟認為我們如今應當另立一個新興的學府,大漢在陛下的治理下走出了新的方向,那麽在教化上,陛下也需要一群能夠跟得上陛下腳步的年輕士人,而為了確保他們對於陛下的忠誠,我們就必須脫離原本的太學,另立門戶,一個隻屬於陛下的學派。”
聽到陳霽的話,劉宏不禁有些激動,這正是他即位之初的感觸,如今的太學已經不再獨屬於皇家了,而是天下經學世家們進行講道的一言堂,如此以往,那麽將來的士人就會隻知儒宗而不知皇帝,隻知古文而不善今文,而這,也勢必會加重循規蹈矩的風氣,從而給未來劉宏的改革增加難度,因此陳霽的這個提議,可以說極其重要,這是劉宏將自己的勢力拓展到外朝的好機會,容不得他不為此動心。
如果陳霽的這個想法得到落實,可以預見,劉宏手中的皇權會更加穩固,而已經突顯固化的階級限制也會在這種新興的體制下受到衝擊,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在於,作為後世人的陳霽,他所具備有超出其他人的優勢,什麽人可用,他比當世的人知道的更早。
“好,此事可行,既然如此,虹弟覺得這個門戶應當起個什麽名字?”
陳霽直視劉宏的眼睛,帶著熱情與期待,說出了那個宿命般的名字。“鴻都門學。”
公元172年,熹平元年,隨著劉宏采納陳霽的建議展開的對經書典籍的整頓統一與鴻都門學的設立如火如荼的展開,如同這個新的年號,建寧朝的休養生息,逐漸向熹平的注重文教開始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