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旗雖然性喜遊玩不愛練武,但卻熟讀兵書戰策,對天下形勢頗有幾分了解,此時朱邪執宜稍一提示,他便想了起來。
朱邪執宜點頭道:“雲旗師弟,你說得不錯。百年前,大唐國力鼎盛,北庭、安西都護府盡歸大唐所有,那時我沙陀與唐人相處十分敦睦。可惜天寶變亂之後,大唐國運日衰,而吐蕃、回鶻兩國趁機崛起,競相吞並西陲土地。”
“我族人困於兩強之間,秦強則歸秦,楚盛則事楚,更是數度背離故土,東遷西走,生計凋敝,屈辱不堪。”
“一十九年前,我的祖父病逝,父親接任部族首領。其時部族歸於回鶻,但回鶻卻將我沙陀族視為賤民,征收極為嚴重的賦稅,兼且任意欺凌,在律條中說回鶻人殺死一個沙陀人,只需賠償母馬一匹,但沙陀人只要膽敢打傷回鶻人,就須立刻處死。”
“我父親早已不堪欺壓,一繼位便與吐蕃人達成密約,在一個風沙漫天的日子裡,引導吐蕃軍隊攻陷了回鶻所控制的庭州,整個部族隨後便遷徙到此處,在吐蕃國的保護下生存。”
“那時的吐蕃讚普(注:“讚普”即藏語“君長”之意)是位英明的君主,在他的孜孜治理之下,吐蕃國不僅內政修明、農桑興盛,而且武力十分強悍,向南收服了南詔國,向西抵抗了黑衣大食,向東向北則逐步擴張,吞並了大唐和回鶻汗國的許多地方。我們沙陀部族位處吐蕃、回鶻前線,這位讚普想要借助我族之力,抗擊回鶻大軍,故而對我族待遇頗為優厚,常常有牛羊賞賜。”
“但後來幾年,回鶻汗國頻頻內亂,大汗多次更迭,疆土逐漸縮小,我們沙陀族在讚普眼中也就變得沒用了。慢慢的,賞賜沒有了,需要繳納的賦稅和貢品卻越來越多,而且讚普還時不時抽調部族中的精壯青年到遠方去打仗,卻放任老人和幼童留在家鄉,無人奉養。”
“每當前方的戰事結束,大軍回程時,吐蕃國的軍隊滿載著金銀珠寶和牛羊布匹返回邏些城(注:即拉薩),我們卻只能默默地將親人的屍骨埋葬在天山腳下。”
“十三年前,那時我還只有十二歲,我父親忽然差人來叫我去他帳中。我父親脾氣原本暴躁,那時節常常縱酒打人,我又天性剛強執拗,常常不肯順他的意,因此父子關系冷淡。平日裡我對他能避就避,免得無端受罰,但他如今差人來叫,我若不去,結果恐怕只有更壞。我沒有辦法,隻得自認倒霉,拖拖拉拉地到了他的帳外。”
“不料我父親喚我進去的聲音十分歡快。我心懷詫異,走入帳中,看到帳中除了他自己,還站著一個瘦瘦高高、身穿漢人裝束的中年漢子。”
“其時大唐退守隴右已久,西域的漢人在吐蕃或回鶻的治下,衣飾通常與兩國土著相同,還穿著漢人裝束的,多半是在穿梭於河西走廊、逐那什一之利的商賈。我心想部族中一些必需之物,正是與這些商賈交易得來,只不過往常這些事,都由我父親和他的幾個親信操辦,難道現在他見我年紀見長,要教我漸漸學習起來?心裡想著,我便上前向父親叩了個頭。”
“我父親說道:‘執宜,你來了。我向你引薦一下,這位是飛龍幫幫主尹霽月尹大俠,你來向尹大俠見個禮。’”
“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飛龍幫?那是什麽?’”
“我父親皺眉道:‘飛龍幫是大唐西疆威震一方的名門大派,派中大俠們馬上步下功夫了得,你當真是孤陋寡聞,還敢脫口便問那是什麽?’”
“尹幫主卻攔住他道:‘單於何必動氣,飛龍幫在西域匿跡已久,令郎又如此年輕,便是沒聽說過,也沒有什麽。’”
“我父親滿臉堆笑道:‘尹大俠說的是,犬子粗鄙淺陋,還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說著又瞪著我,不容置疑地道:‘從今日起,尹大俠便是你的師父,你須隨他前去隴右,好生學習武藝。這部族之中,你不可再待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我原本想到我父親既然不喜歡我,將來部族首領的位置,多半便不會傳給我,而是傳給我的叔叔或者族兄弟們。那倒也沒什麽,反正做不做首領,我也不稀罕。但他現今的意思,竟是要將我趕出部族,可我生於斯長於斯,部族中多的是我的親朋好友,他怎能不由分說,將我一言逐卻?更何況這尹幫主我是第一次見,也不知他功夫如何,怎能就憑我父親一語,便拜在他的門下?”
“於是我脖子一梗,大聲道:‘好好的,為什麽要趕我走?這人有什麽本事,我為什麽又非要拜在他的門下?’”
“父親大怒,張口便要痛罵,尹幫主卻卻擺了擺手,笑眯眯地道:‘為何要走,這話慢慢再說,等你明白了,想必不會拒絕。至於鄙人有沒有本事,卻很容易看得出來。’”
“我哼道:‘你有什麽本事?’”
“尹幫主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問我:‘沙陀人縱橫西疆,馬上功夫最是了得。鄙人聽說小王子年紀雖小,卻弓馬嫻熟,能在馬上使開二十斤重的鐵槍,不知是不是真的?’”
“我點點頭說:‘確實如此。’”
“尹幫主挑指讚道:‘了不起。既然如此,便請小王子提槍上馬,和在下切磋切磋。若鄙人不能在三招之內勝過小王子,那鄙人掉頭便走,這拜師二字,再也休提。小王子,你意下如何?’”
“我心想這人身材瘦削,一副酸儒模樣,看樣子連五斤重的東西都提不起來,能有什麽本事?便大大咧咧地說:‘好,我跟你比。你用什麽兵刃?’”
“尹幫主說:‘我用劍。’”
“我哈哈大笑起來:‘馬上打仗,怎麽能用短兵器?我這樣的小孩兒都懂一寸長一寸強的道理,你這個大俠卻不懂麽?’”
“尹幫主道:‘要是小王子覺得用劍不合適,那我就不用兵刃了。’”
“我心想,這人真是胡吹大氣,他赤手空拳,怎能在三招內贏下我的長槍?當下卻也懶得理他,便翻身上了我最喜愛的那匹黃驃馬,身披輕甲,右手持槍。等我一切準備停當,抬眼望去,只見尹幫主負手立在當地,身上依然穿著那件布衣。”
“我大聲喊道:‘喂,我用的這柄長槍雖然沒有開刃,但終究是鐵器,你若是一個沒避開,可有性命之憂,還是穿上鎧甲的好。’尹幫主只是微笑搖頭。”
“我有點生氣了,說:‘你是不相信我能傷著你呀?好吧,我們就來試試吧!’說罷提槍策馬向前猛衝。到了近前,我看他還是好整以暇地站著,毫無抵抗之意,心想我這一槍扎過去,豈不是要將他扎個透心涼?咱們初次見面,可也不必要下此狠手。心裡想著,就變刺為掃,將槍杆橫著蕩了過去。”
“沒想到槍杆將要掃到他身側時,他左手伸到右側,在槍杆底下一托,右臂斜斜架起,右肘陡然一抬。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那一掃之力好像落入了虛空,長槍幾乎向天上飛了出去。我連忙伸左手拽住了槍尾,這才避免了長槍脫手,可是這時眼前一花,尹幫主忽然騰身近前,右手拳輕輕送出,在我咽喉上輕輕一頂,然後足尖在馬背上輕輕一點,向後翻落在地上,落地以後才輕笑一聲道:‘小王子,承讓。’”
“這時我父親在一旁道:‘執宜,你輸了。尹大俠的遊龍拳法若當真打實了,這一拳便能擊碎你的咽喉,當即要了你的命。’”
“我臉色發白,丟下鐵槍,恨恨地道:‘哼,輸了便輸了,你不就是嫌我礙眼,想將我趕走麽?我便隨你的願,跟他走好了。’”
“原料想父親一定會勃然大怒,說不定還會出手打我,卻不料他聞言一怔,張口欲言卻又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歎了口氣,擺手道:‘你明日便出發吧。’”
“第二日,我便隨著尹幫主去了飛龍幫。尹幫主果然是一代豪俠,他看我於武學一道頗有天分,便將自己的絕技吞雲劍法和遊龍拳法傾囊相授,我當時年紀幼小,還學不到深奧之處,但架子上總算也像模像樣。只是他先前說過會慢慢告訴我為何要將我帶到此處,這後來卻再也沒有提起了;我隻當確是父親存心要趕我走,因此也沒有深究。”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直到有一天,尹幫主收到了一封信,那信封之上畫著一個標記:一個塗黑三角下面套著一個圓環。”
趙雲旗插嘴道:“又是這個標記,這是你父親寄來的信吧?”
朱邪執宜點點頭說:“沒錯,這三角代表天山,圓環代表蒲類海(注:即今巴裡坤湖),那是我族人興盛之地。這個標記頗為隱秘,等閑不能輕用,若是信函上用了這個標記,定是事關部族存亡的大事。”
“話說尹幫主看過這封信以後,將我叫到他的屋中,問道:‘執宜,當初你曾問你父親為何非要將你送走,現在你想不想知道?’”
“我說:‘他不喜歡我,不想把首領的位子傳給我,所以想把我送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去。’”
“尹幫主搖頭歎氣說:‘執宜,你可太小瞧你父親了。他的胸襟氣度,可比你想的要大得多了。’說罷將信遞了給我。”
“我打開信來一瞧,裡面寫道:‘雨衡兄鈞鑒:自延兄為西席,至是已逾年矣,未知犬子近況,弟甚念之。當日力迫小犬遠走,一則為免吐蕃國質子之索,二則望其遍習東土韜略,救族眾於水火。而今吐蕃逼迫更甚,生路艱險,弟心如焚。兄胸有溝壑,威望尊崇,惟願兄不忘弟之重托,令執宜魚化為龍,則弟一片赤心不致付諸東流矣。弟盡忠頓首再拜。’”
“看罷這封書信我才知道,原來當日父親硬要逼我離開,是因為吐蕃國向他索要人質,他不得已才先將我送走,以免我落入蕃人手中;而他更是對我寄予厚望,盼我在東土學成本領,將來能帶領族眾擺脫被兩強壓迫的悲慘境遇。”
“尹幫主見我陷入沉思,便開口說道:‘你父親之憂慮,見於筆端。可是天下何其廣大,我們飛龍幫不過是隴右小幫,淺水難藏蛟龍。執宜,你肩負重任,該去個更好的地方。’我懵懂地問:‘去哪裡?’他沉思片刻說:‘待我寫幾封信再說。’”
“又過了一段時間,尹幫主收到一封回信,他看罷信件,顯得十分高興。又過兩天,從部族裡來了四個人,其中三個是父親最為親信的青年侍衛,還有一個卻是我四歲的妹妹玉露。”
“尹幫主將我們叫在一處,對我說:‘執宜,你在飛龍幫待得夠久了,現在應該去另一個地方。這地方叫做琅琊劍派,它遠在千裡之外,淮水之南。但那是華夏武林的翹楚,不論武學造詣,抑或江湖地位,都遠在飛龍幫之上。’”
“我知道我的使命,沒有推脫,只是問道:‘他們也都要去麽?還有我妹妹,她才四歲啊。’”
“尹幫主點頭說:‘你們都要去,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一個部族複興的火種,不能只有一顆。’”
“於是你們來到了琅琊山。”陳長空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幕,不由地接話道,“掌門早就收到了尹幫主的來信,也是在他的主持下,劍派收錄了你們五人。只不過你們四個青年男子都拜在我玄元堂中,玉露那時候尚是幼童,無法拜師學藝,便由執事長老選派人手撫養,後來才拜在易師弟門下。”
朱邪玉露忽然問道:“阿兄,這些內情,你為什麽從來不說?時至今日,我一直隻當我們是暫時借住在琅琊劍派,長大了才會回到西域。我竟從來不知道部族的困苦,不知道爹爹對我們有這樣深的期望……”說著說著,她咬住了細嫩的嘴唇,眼角溢出淚來,顯得既是悔恨,又是不甘。
易飛廉慈愛地看著她:“你那時候年歲太小,有的事不明白,有的事記不得。我有數次想將事情的始末告知於你,但執宜卻攔著不讓。他說這部族興亡的大事,該是男兒背負的責任,豈能將重擔落在女子肩上?”
說著,他卻又歎了口氣,不無懊悔地道:“哎,因此我雖明知你貪玩,卻也不大管教……如今你連自保的技藝都沒有學到手,這實在是我的過錯。”
朱邪執宜搖頭道:“不,師叔,這不能怪你。我對舍妹貌似嚴厲,其實內心深處,也是寵愛多於管束。歸根結底,我實在也不願將她卷入此事,這不是她該有的生活。”
朱邪玉露飲泣不語,眾人一時默然。
趙雲旗見她悲傷,心中也有些怏怏不樂,但眾人在側,安慰的話一時也說不出口,隻好轉移話題問道:“執宜師兄,既然十幾年前沙陀族的情勢已經十分危險,怎麽你們還在劍派中待了十幾年,卻沒有回去?為何到了現在,又忽然有密信傳來?”
朱邪執宜歎了口氣,徐徐道:“十二年前,當我們到達琅琊劍派之時,部族的生活已經十分窘迫。那時吐蕃國仍然窮兵黷武,不斷壓榨我族,部族從極盛之時的四萬余人銳減至兩萬人,青壯年男子不滿六千。”
“十一年前,我從飛龍幫輾轉獲得信函,得知我父親正在準備起事,便打算回到族中。不料沒過多久,吐蕃老國主病逝,朝中勢力因爭權而陷入混亂,一時無暇他顧,我們族人的日子反而一天天好過起來。於是我們幾人便又留在劍派,這一留便是十一年。”
“這十一年來,吐蕃、回鶻兩國均有國主更迭,但攻守之勢已經逆轉。吐蕃現任國主赤德松讚讚普執政較為保守,不似前幾任那麽喜歡用兵;而回鶻保義可汗卻野心勃勃,他登基以來,西戰南征,攻陷了涼州、龜茲等地。我沙陀族聚居之地原屬吐蕃國內,也因此變為前線。赤德松讚讚普疑心我族會和回鶻人勾結,便動念要將我部族向吐蕃國腹地遷徙,我父親因此寫了這封書信。”
嶽穆清不解道:“部族若是內遷,便可遠離戰亂,按理該是好事,為何令尊卻如此焦慮,以至於要送出一封緊急密信?”
朱邪執宜道:“穆清師弟,你有所不知。吐蕃國腹地為高原苦寒之地,那裡六畜不興,五谷不生,氣候風土遠異於中土。蕃人在彼處世代蕃息,自有其生存之道,可是我沙陀族並不適應彼處風土,本來族內人丁便不旺盛,這一遷徙,豈不是自投死路?”
他越說越怒,擊桌高聲道:“我沙陀世為唐臣,不幸陷汙已久,今若走蕭關自歸,不愈於絕種乎?”
眾人聽他說得激昂,皆為沙陀族的曲折命運而深感同情,不自禁地捏住了雙拳。嶽穆清問:“執宜師兄,那你打算怎麽辦?”
朱邪執宜看了兩位堂主一眼,沉聲道:“今日掌門在木蘭亭召見我,正是為了此事。”
嶽穆清聽了,知道自己先前將谷聽潮想得狹隘了,不禁臉上發燙。
趙雲旗卻問:“執宜師兄,此事於你們部族固然十分重要,但掌門他又是提前結束比劍之會,又是單獨召見師兄,如此大動乾戈,難道此事和我們琅琊劍派也有什麽關系嗎?”
易飛廉道:“雲旗,掌門他老人家的眼光胸襟,絕非尋常江湖人士可比。下午他與執宜商討時,也將我和陳師兄一並叫去。他所發的一番宏論,我等都受益匪淺。”
“不錯。”陳長空接話道,“他老人家說,大唐東有渤海靺鞨,南有南詔,西有吐蕃,北有回鶻,其中渤海與南詔只是附庸之國,真正的對手,乃是吐蕃與回鶻。”
“昔年回鶻與我國曾有甥舅之親,於是兩者聯手,方能將吐蕃困於一隅。可惜二十年來吐蕃愈強而回鶻愈弱,我國又無暇西顧,於是昔日的均勢被顛覆。”
“如今回鶻保義可汗有卷土重來之勢,竟能反撲吐蕃。但均勢未就,已露不臣之心,將來西域局勢如何,實難定論。”
“沙陀多年來為西域兩強所驅使,如此左右搖擺,勞師困頓,何日可以脫出樊籠?何如率眾東遷,歸於大唐,此後與我大唐西北振武、天德、朔方等軍互為犄角、遙相呼應,難道不是一條自全之道麽?”
嶽穆清聽得似懂非懂,趙雲旗卻拍手道:“掌門師公說得有理!我大唐西北邊陲,也是戈壁草原,與沙陀族故地風貌相似,而且愈加靠近長安,中原物資可以抵達,部族生活便有著落。而我大唐邊軍多年來抵抗外敵,正缺幫手,執宜師兄若能帶領部族東歸,與他們同仇敵愾,互為奧援,可不比被吐蕃、回鶻反覆驅使強得多了?”
朱邪執宜目光堅定,決然道:“不錯,掌門一席教誨,比執宜多年來所思所想,更加透徹。執宜已經下定決心,立刻出發返回族中,勸說我父親率眾東歸,從此跳出這朝秦暮楚的怪圈!”
朱邪玉露聽到此處,忽然拭去臉上淚水,大聲道:“阿兄,我和你一起回去。”
朱邪執宜斷然道:“不行,此去山高路遠不說,此後率眾東歸,只怕必會惹怒吐蕃,到時候吐蕃大軍來襲,還不知有多危險!”
朱邪玉露怒道:“你不怕危險,我也不怕!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為什麽還是什麽都不讓我做?”
朱邪執宜單掌一立,示意她不必多說,轉而朝眾人團團一揖道:“今日執宜特來青雲堂,除了向舍妹說清此事因由,並與諸位告別之外,也是想將舍妹托付給諸位。”
“易師叔,你對舍妹管教之恩,執宜銘記在心,隻盼將來能夠報答。雲旗、穆清兩位師弟,你們與舍妹最是要好,往後她若有遇到艱險之時,還望兩位不吝援手。執宜此去若是順利,將來部族能夠安定下來,便會盡早前來,接回舍妹。”他說到後來,極為動情,眼圈已然紅了。
朱邪玉露的眼淚又刷刷流下:“不行,我要和你回去,我要和你回去!爹爹和你在那裡受苦,我在這裡做什麽?你們要是出了什麽事,我,我可怎麽辦啊?……”
趙雲旗忽道:“執宜兄,玉露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危著想,你非要將她留在劍派,她又豈能安心?師伯、師父,我倒是有個想法,沙陀部族想要東歸,這事於我大唐也是大有裨益,既然如此,我們琅琊劍派豈能作壁上觀?不如我們玄元堂、青雲堂,多派些人手,和執宜師兄他們一起回去,到時候多幾把劍,成事也便更容易些,不是麽?我先表個態,我去!”
他將手高高舉起,朱玉露瞧著他,破涕為笑。
嶽穆清忙道:“我也去。”他一時竟忘了,自己其實正和朱邪執宜競爭著入閣的資格。
易飛廉看了看陳長空,後者歎息搖頭道:“不行。其實你們師父和我,今日在木蘭亭便已如此表態。可惜掌門他老人家說,執宜和他的沙陀同伴們可以回去,但玄元、青雲兩堂的其余人等,一個也不許走。”
趙雲旗一臉愕然:“為什麽?”
易飛廉道:“掌門他老人家自有用意,咱們也不好揣度。”嶽穆清覺得他目光閃爍,似乎心中藏事,卻也不好直言相詢。
朱邪執宜卻道:“師父,師叔,你們的好意,執宜心領,但此事確實與琅琊劍派無涉,若牽連太多師兄弟在內,到時若是出了什麽差池,執宜可怎麽對得起諸位師長?更何況掌門說將會修書崆峒派與飛龍幫,請他們相機協助,有此一諾,沙陀族足感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