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朝局,最大的事是什麽?
鬥敗了東林黨最頂級的那幾位閣老、部院堂官後,魏廠公該以什麽緣由為依附自己派系的浙黨、楚黨、齊黨官員,以及幾位大太監加官進爵?
修複三大殿的事算是一樁,可這差事預計還得一年多才能做完。
穩定朝局、肅清宵小勉強也算,可最近被打倒的文官都是內閣閣臣、部院堂官,比如孫承宗之類的,稱他們為宵小之輩,就是指著天啟皇帝鼻子罵此乃昏君。
因為只有昏君才能讓宵小奸佞之輩爬的如此之高。
唯有邊事,尤其是歲費庫銀、內帑五百萬兩紋銀的遼事,才是最優解。
因為這遼事,每畝九厘銀的遼餉可是征到了小民百姓頭上,遼鎮有大捷,既能滿朝歡喜,又能安天下百姓之心,讓百姓們知道自己的遼餉沒白交。
更是能堵住天下讀書人的悠悠之口。
這可是為邊民立命、為遼鎮開太平的壯舉。
思緒亂飛之下,劉應坤將自己內心的話講了出來。
這樣一樁遼事大捷,正是魏廠公需要的!
眼瞅著還有更多的韃子首級被家丁們提著堆到一起,劉太監強撐著站起來,往右手邊的李將軍處靠了靠,然後再次癱坐在地上。
“將軍之威竟至於此!”
劉應坤朝著李昊笑了笑,然後面向兵備道袁崇煥:“國逢大難必有將才,這李將軍殺威太重,我一時之間竟承受不住,站不起來了。”
廳內眾人轟然而笑,他們也被這小山堆給震驚到了,許多人這一輩子都沒見過上百真韃堆在一起的樣子,所以揉眼睛的揉眼睛,拍大腿的拍大腿。
劉太監這一舉動,倒是讓其他武將收回了自己沒見過世面的癡傻樣子。
早在家丁們開始進來擺人頭時,端坐於主座上的袁兵憲表情便從微笑變得凝重。他早就知道了北城牆的戰況,但聽到一百五十多個真韃首級的傳信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那可是一座到人腰的首級堆,簡單收拾一下就可以做成京觀了。
袁兵憲準備站起來,輕撫李將軍的手背以示親近和慰問,可屁股剛抬起來,雙腿就一軟,又重重跌了回去。
一百五十多個真韃首級散發出來的凜冽殺威和那種淡淡的鐵鏽血腥味兒鎮的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幸好劉太監兩次癱倒,吸引了眾將的目光和注意力,沒人注意到袁兵憲也被嚇軟了。
劉太監的兩三個長隨立即從門外衝進來,扶著劉應坤坐到了袁崇煥右手邊的主座上,然後快步跑出去。
“倶是真韃,我已查驗過。”顧不上自己鬧的笑話,劉應坤先定性,“遼事蜩螗,我大明幸得李將軍這樣的將才,真是社稷、黎民之福。”
蜩螗是蟬的別稱,用以指代喧鬧、紛擾不寧。
李昊有點驚訝,這種高級詞匯能從這太監嘴裡說出來,這樣子這劉應坤文化水準不低。
也不奇怪,宮裡的大太監都是上過學的,他們讀書的地方喚作內書堂,很多明朝閣臣,在翰林院苦熬時,都出教過內書堂,比如嚴嵩、趙貞吉等,只不過史書上為了好聽,隱晦寫成執教司禮監。
因為司禮監主管內書堂。
滿桂哈哈大笑,“劉大璫,這下你信了吧,我寧遠城的李將軍,確有萬夫不擋之勇。”
雖然滿桂自己撈的三個真韃人頭在李昊的這一座人頭山跟前不值一提,可他還是很高興。
此戰斬獲越多,他能分潤的功勞也越大。
這太監狠點幾下頭,然後提議道:“我這卻有件事關宮內的大事,需要和李將軍單獨商議。李將軍可願移步他處一敘?”
他望向面無表情的李昊。
這話說的極霸道,絲毫沒有與袁崇煥、滿桂等人商量的意思,隻詢問了當事人李昊的意見。
“我沒問題。”
李將軍猜到了這太監要幹什麽,還是軍功的事。
不過不是白天羅立素的那種明搶,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捏造個李昊與魏廠公早就相識的假象,然后宮內的公公們分潤個發掘將才、提前落子布局、操心國事的功勞。
這個他就不介意了,有魏閹插手,京城的文官可不敢抽他的賞銀。
一般來講,這種有韃子首級的賞銀,都是要各地兵備道、巡撫或兵部層層查驗過後,由兵部或戶部單獨撥銀子到地方。
這賞銀從庫裡撥出來,便要被各級經手的官員層層抽血,一般到斬敵武將手上的,只有本該到手賞銀的三分之一左右。
像前兩天他從道廳衙門裡先領了八十兩的那次,純粹是袁崇煥開了後門,用道廳的銀子先墊上了,所以沒人抽成。
當然,賞銀其實是軍功裡最小的一項,鎮守一地的權力才是李昊當下最需要的。
袁崇煥也隱約明白這劉應坤要幹什麽,自從孫承宗走後,他在朝中也沒了奧援,魏廠公炙手可熱,他之前就為其修過生祠,今天更沒理由擋住劉應坤、魏廠公的路。
“李將軍今日一戰辛苦,往後兩日歇息便是,這軍議所儀之事,我過後向李將軍解釋。來人呀,給劉大璫與李將軍找一間清淨無人的房間。”
袁兵憲招來道廳衙門的仆役,安排了地點。
劉應坤滿意地衝袁崇煥一點頭,又叫來門口的長隨,就坐在椅子上,讓長隨們將他端了出去。
“李將軍,非是我托大,在將軍面前這般無禮。實在是被將軍之威鎮的腿軟,走不成路了。”
走出廳屋後,劉應坤還特地向李昊解釋了坐椅子的緣由。
李將軍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這些小事。
到袁崇煥安排的房間後,劉應坤屏退了幾個長隨,李昊也讓自己的家丁和大小曹等人在門外候著。
“李將軍呐,此間有一樁大事,乃是魏廠公終日憂心之事,將軍可有心一聽?”
劉應坤斟酌了一下用語,然後開始勸說。
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李昊冷哼一聲,“給魏閹分點功勞是吧,我都給你想好了,就說我和他早就認識,是魏閹推舉我到寧遠城從軍,提前落子布局、發掘人才,他所求也就如此。”
魏閹是個蔑稱,但劉應坤絲毫不在乎。
他們本來就是閹人,讓人說兩句怎麽了,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和這李將軍商定好其中細節。
“將軍之聰慧,是非我這愚人所能及。”這種擺明了要合作的態度讓劉應坤大喜,“我原本以為被困寧遠城是我一大劫數,沒想到竟是有李將軍這種大機緣在這兒等我,這冬天正月的總算是沒白跑一趟。有將軍這話我就心安了,請將軍暢所欲言,凡朝中之事之職,我替魏廠公應允了。”
這話說的大氣,不過李將軍有點疑問。
他抱著膀子想了想,“我要鎮守錦州,加總兵銜,這種大事你也能替朝廷做主?”
就軍功來說,這代善那一顆,也夠升個總兵銜了,只是朝廷的封賞下來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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