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王校尉你為何閉上眼睛?”
是金庾信的聲音,王文佐趕忙強自睜開眼睛,苦笑道:“末將方才眼睛進沙子了!”
“原來如此!”金庾信唇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老夫還以為王校尉是不想看到這般醜態呢,不過這倒也不奇怪,老夫戎馬半生,本以為早已看慣了,沒想到方才還是有些不忍直視呀!”
“這老狐狸就沒一句真話!”王文佐腹中暗罵,此時他的眼睛已經可以勉強視物了,向戰場看去,只見高句麗一方已經在左翼漸漸佔據了優勢,迫使新羅人的右翼不斷向後退,雖然新羅人右翼抵抗十分頑強,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如果沒有什麽轉折的話,高句麗人左翼的勝利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了。王文佐不禁打了個寒顫,雖說自己不是新羅人,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與新羅人此時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如果這一仗新羅人敗了,自己也要一起完蛋。
“金大將軍,我方右翼——”
“無妨!”金庾信做了個手勢,打斷了王文佐的提問,然後他便用新羅語連續發出了幾道號令,王文佐不解其意,猜想應該是調度兵馬去支援己方右翼,細看戰場,果然有兩隊步卒向右翼而去,但隨即高句麗那邊向己方左翼調派了援兵,顯然敵軍的指揮官也注意到了這點,打算將其作為己方的突破口。
“大將軍!”
“大將軍!”
雖然無法全部聽懂那些新羅花郎說了啥,但憑其語氣和神情,王文佐也能猜得出個大概,應該都是在向金庾信請戰挽救危局,但金庾信就好像聾了一般,完全沒有聽到眾人的請戰,只是坐在馬上,凝視著戰場,一動不動,王文佐也不禁懷疑這老頭兒到底是鎮定自若還是老年癡呆。
“仁壽!”
王文佐驚愕的抬起頭,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眼睛不會騙人,只見金庾信叫來了金仁問,正指著新羅軍的右翼說些什麽,顯然這是讓金仁問前去支援。
“大將軍,大將軍!”王文佐趕忙搶上前
“哦?”金庾信面無表情:“王校尉,何事呀?”
“若是要讓仁壽大將軍出戰,還請讓末將為前驅!”
“哦?”金庾信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王校尉這是為何?莫不是覺得鄙國之兵不堪一戰?”
“末將不敢!”王文佐苦笑道:“臨別時蘇大總管曾有軍令,仁壽大將軍乃是天子心愛之人,若是有半點傷損,便拿末將是問。若是蘇大總管得知末將坐視仁壽大將軍身處險處,只怕會重重治罪!”
“原來如此!”金庾信笑了起來:“仁壽,想不到大唐天子如此看重你,好,好!先王在地下有知,也會心中甚慰呀!”
“仁壽不敢!”金仁問垂首應道,
無人能夠看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王校尉了!”金庾信揮了揮手:“護衛我這仁壽賢侄平安歸來!”
“喏!”王文佐應了一聲,起身後退了兩步,站在了金仁問的身後,他隨金仁問下了坡,低聲道:“大將軍,軍令在身,方才莽撞之處,還請見諒!”
“無妨,你一番美意,我如何不知!”金仁問笑了笑:“待殺退了強敵,再說其他!”
“是!”王文佐應了一聲,他讓桑丘去傳令召賀拔雍、崔弘度所部來,自己跟在金仁問身後,向新羅軍的右翼而去。
高句麗軍。
“看天色也不早了了,這些新羅狗還真硬呀!”泉淵男建皺起了眉頭:“讓高舍雞準備好,等我號令!”
“是!”
泉淵男建搓了搓手, 即便身披貂裘,寒意依舊能透過皮裘,讓你的手指發麻,骨節僵硬,最可怕的是天黑之後,寒冷悄無聲息的捕獲自己的獵物,讓你四肢麻痹、牙齒打顫,最後渾身無力、昏昏欲睡、安詳而又恬靜的躺下,第二天早上變成一具僵屍。
“一定要在天黑前結束,否則贏了也和輸了沒啥區別!”泉淵男建心中暗忖,盡管自己把新羅人的右翼打的節節敗退,但距離完全勝利還有相當的距離,而時間已經不早了,是下注的時候了——讓那一千甲騎具裝打穿新羅狗的右翼,然後掃過敵軍的背後,一舉奪取全勝。
“大將軍,您聽,腳下有動靜!”王文佐低聲道,臉色陰沉。
金仁問沒有說話,跳下馬來側耳伏地聽了聽,他驚訝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在殺聲震野,矢下如雨的戰場上注意到這個的。
不待金仁問發令,王文佐就下令麾下唐軍變換隊形,以抵禦即將到來的敵騎衝擊。其實冷兵器時代步兵抵禦騎兵的陣型都大同小異——加強步兵橫隊的兩個側翼,防止敵騎側擊或者迂回包圍,同時在後方保留一定數量的預備隊,通常為精銳老兵。這種陣型發展到最後就是空心方陣,兩側的橫隊向側後方收縮變為縱隊,而前排的橫隊蹲下,將盾牌豎起遮擋,長矛指向斜上方,後面兩排長矛平舉,形成一道帶刺的矮牆。弓弩手置於方陣的前兩角,弩炮等可以做曲射的重火力置於方陣中央,可以越過前列橫隊頭頂向敵軍投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