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上沉默了半響,方才喊話那人才應道:“是你,高舍雞,你沒死?”
“不錯,正是小弟!”高舍雞笑道:“僥幸未死,如今正在王大將軍麾下效力,可否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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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爐上火舌跳動,舔舐著陶壺的底部,陶壺噗噗作響,不時掀動壺蓋,發出聲響。高舍雞打開竹筒,取出一塊茶餅,掰碎了將其撒入陶壺中,屋內頓時散發出一陣茶香,引得所有人下意識的深深吸了口氣。
“當初平壤城破之後,我丟下軍隊,逃回故鄉,本來想著當個農夫,就這麽過一輩子。後來唐軍強徙民眾,正好王大將軍招募勇武之士,我就帶著族人,去了倭國之武藏,在那兒立下了根基。此番大將軍出兵新羅,我也就跟著回來了!”高舍雞一邊說話,一邊拍去手上的茶屑,拿起陶壺將茶水倒入一隻隻陶碗中,笑道:“來來來,今日能與羅大哥重逢,我等就以茶代酒,先飲一碗!飲勝!”說著他拿起茶碗先喝了一大口。
“飲勝!”眾人紛紛拿起茶碗也一飲而盡,那羅邱澤歎了口氣:“這等好茶,我至少有三五年未曾喝過了,都快忘記是啥滋味了!”
“羅大哥為何這麽說?”高雞舍問道:“這茶也還一般吧?”
“一般不一般要看是在哪裡!”羅邱澤歎道:“自從國破之後,戰亂就一直沒平息,盜賊滿地,商旅裹足。茶又不是這裡的土產,哪裡還喝得到?”
“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高雞舍歎道:“我在倭國那邊也只是聽說這邊不太好!”
“哎,不說這些了!”羅邱澤歎了口氣:“你這次來我這裡是不是想要讓我向那個王大將軍臣服?”
“不錯,大家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繞圈子了。新立的新羅王是王大將軍的至交好友,他下一步就要打通與柳城的陸上通道,然後經略遼東,平定乞四比羽。你這裡到處都是山地,地勢險要,到處都是土匪,大將軍希望你能臣服於他,清剿當地的土匪,使得地方平靖,這樣來年開春後大軍經過時不會出什麽岔子!如今的形勢也不用我多說了,大丈夫當順勢而為,方能成就事業,青史留名,不枉一生呀!”
羅邱澤沒有回答,他沉吟了半響:“你說讓我臣服那位王大將軍,過去我也曾經臣服過大唐,可是沒什麽用,唐人照樣把臣服他的人遷走,弄到千裡之外的地方。新羅靺鞨人殺過來,唐人也不管,我們只能躲到山城裡面來,田地和房屋任憑賊人劫掠,那我們臣服又有什麽用?你說如今的形勢,不錯,現在的形勢的確對那位王大將軍很有利,但形勢就像風,一會兒向東吹,一會兒向西吹,如果形勢有變,那我們又怎麽辦呢?”
“那是過去了,現在的王大將軍與過往不同,他也說了讓你清剿土匪,還要出兵征討靺鞨人。等平定了靺鞨人不就能過太平日子了?”高舍雞勸說道。
“清剿土匪?我怎麽知道在他眼裡我是不是也是土匪?他現在三言兩語就讓我們和土匪拚個你死我活,然後再反手把我們乾掉了。這種事情唐人可沒少乾?”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那時候管事的又不是王大將軍!”高舍雞竭力勸說道:“大將軍的為人你也可以打聽一下,一諾千金,絕不會做你說的那些事情!”
“哼!你現在在他手下當然替他說好話,如果將來他翻臉不認帳我怎麽辦?我城裡這些人怎麽辦?”羅邱澤冷笑了一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日就不傷你,過兩天你就回去吧!”
“你不信我父親的話,那把我留下當人質,總該可以了吧?”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羅邱澤詫異的轉過頭,說話的是個英武少年,約莫十四五歲年紀,正雙目圓瞪的看著自己,一臉的怒氣。
“你是高舍雞的兒子?”
“不錯,正是犬子延年!”高舍雞有些尷尬的介紹道:“延年,還不向羅叔叔見禮!”
“罷了!”羅邱澤也不生氣,他笑嘻嘻的上下打量了下高延年:“不錯,有種,和你老子年輕時長得一個樣!那我問你,你說把你留下當人質,是什麽意思?”
“我留下來當人質,你去清剿土匪,向大將軍臣服,若是將來唐人說話不算數,你就殺了我!”高延年答道。
“好小子,有膽色!”羅邱澤笑嘻嘻的翹起了大拇指:“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主事的又不是你爹,我殺了你你爹心疼,那位王大將軍可未必心疼!我扣你當人質又有何用?”
“這個——”高延年愣住了,正當高舍雞準備替兒子出言開解時,高延年突然解開外衣,露出裡面的紫袍來:“王大將軍也許不在乎我的生死,不過他的兒子彥良陛下還是很在意的,我是他的夥伴,你看我身上的紫袍,和彥良殿下身上穿的一模一樣!”
“彥良陛下的夥伴?”羅邱澤聞言一愣,他將信將疑的看了看高延年身上的紫袍,目光轉向高舍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彥良陛下是何人?”
“彥良陛下是倭國的大王,也是王大將軍和倭國琦玉女王之子!”高延年趕忙解釋道:“犬子弓馬嫻熟,蒙彥良陛下垂愛,平日裡就在陛下身邊行走,同衣同食!”
“原來是這樣!”羅邱澤聽到這裡,看高延年的眼色頓時不一樣了,古代無論東西方,紫色染料都是極為珍貴的,紫色也被認為是最尊貴的服色,古羅馬的皇帝著紫袍,大唐的紫袍也是三品以上官員的服色,雖說以服色看人不是什麽好事,但高延年身上這件紫色錦袍可是做不得假的,拿出去至少也能換幾條性命了。就算他只是個侍衛,也至少是倭國大王身邊極其看重、寵愛的侍衛了。
“好,我答應你!”羅邱澤道:“只要你把你兒子留下來當人質,我就臣服王大將軍,一切聽你的吩咐!”
“你答應了!”羅邱澤答應的這麽痛快,高舍雞反倒是有點不敢相信:“可你剛剛不是還說延年當人質沒用嗎?”
“廢話!”羅邱澤冷笑道:“那位王大將軍當然不會在乎你兒子的死活,但他兒子在乎就行了!只要他兒子肯開口說幾句好話,豈不勝過你說一萬句?”
高舍雞沒想到自己百般勸說都沒用,反倒是兒子身上這件紫袍卻一下子就奏了效,心中大喜,趕忙道:“既然如此,那你打算怎麽清剿那些土匪?”
“說實話,想要把這些家夥從大山裡一個個挖出來,根本就不可能!”羅邱澤苦笑了一聲:“不要說我,就算是王大將軍自己來一樣!”
“這倒是!”高舍雞點了點頭,他知道對方不是推諉,他就是本地人,很清楚當地的地形,想要在那大片崎嶇不平的山地裡找到那些土匪,並將其消滅和大海撈針沒啥區別,這也是王文佐希望通過懷柔而非直接武力進攻的原因,治理地方、清剿匪徒,還是羅邱澤這種地頭蛇更好用。
“所以我想乾脆把他們引出來,然後一鍋端!”
“引出來?一鍋端?”高舍雞皺起了眉頭:“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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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裡吧!”羅邱澤跳下馬。
“這裡可以?”高舍雞看了看四周,灌木叢連成一片,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山坡雜木林為止,山泉從岩間流淌,馬匹低頭啜飲。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岩石、山泉、灌木、森林,毫無人跡。
“你放心!”羅邱澤彎腰撿起幾根乾枯的樹枝:“只要你生火,方圓幾裡的土匪都會吸引過來,這方面他們從來不會讓你失望!”
“那你有什麽打算?”高舍雞也俯身撿柴火,兩人很快就撿起了一堆柴火,羅邱澤熟練的用匕首和打火石點著了乾草,然後引燃了火堆,他一邊乾活一邊說道:“我和你說過了,我想把他們引出來?”
“在這裡?”高舍雞問道:“我記得你是要把土匪一鍋端,可這裡只會我們被他們乾掉!”
“你放心,我已經有了打算!”羅邱澤笑嘻嘻的坐在火堆旁,從馬鞍旁的皮囊裡取出肉干和皮口袋,自己喝了口將皮囊遞給高舍雞:“來,喝一口?”
片刻後,馬已經飲足了,營火劈啪作響,上面串著幾塊肉干,在火焰的炙烤下開始滲出油脂,兩人拿著裝酒的皮口袋,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看上去倒是愜意的很。
“那些人比你想像的來的晚不少!”高舍雞笑道。
“耐心一點!”羅邱澤笑道:“也許他們已經到了,只是在灌木叢中觀察我們!”
“觀察我們?”
“對,他們是很多疑的,我們倆這樣不像是商人,跑到這種地方也難怪他們會懷疑,要不是有陷阱,幹嘛這樣大刺刺的!”
“那他們要觀察到什麽時候?”
“確定四周沒有伏兵的時候,應該差不多了!”
“那可有點麻煩!”高舍雞笑了笑:“天越來越黑了,想看清楚有沒有人越來越難了!”
樹枝折斷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兩人站起身來,人影正從四面八方朝他們進逼。高舍雞站起身來,彎弓搭箭。羅邱澤捉住他的手:“安靜,別輕舉妄動。他抬高嗓門:“今晚夜風寒冷,諸位何妨過來一起烤烤火?”他對周圍鬼鬼崇祟的人影喊。
人影停止了移動,憑借月色,高舍雞瞥見金屬反射的光澤:“剝掉你們的皮,我們就暖和了!”一個粗野傲慢的聲音答道。
“我們只有兩個人,恐怕皮有點不夠!”羅邱澤附和道:“你是誰?”
“等你下地府的時候!”另一個聲音答道:“你可以告訴閻王爺,送你去見他的是樸庫河!”說話人走出樹叢,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個子很瘦,身上穿著一件生鏽的鎖帷子,布包裹著頭,手裡提著一柄雙手斧。
“還有我,崔武!”這是頭一個聲音,低沉而致命。只見一塊黑影朝他們左邊挪動,然後立起身,變成了人。他的身軀魁梧強壯,看似動作遲緩,全身穿著獸皮,雙手拿著一根狼牙棒。他腳步笨重地朝他們走來,狼牙棒拖過地面,犁出一條淺溝。
其他的聲音跟著喊出名字,很快高舍雞就記不住了,但對方一共有二十人以上。有些拿了刀劍,但大多數人則只有鋤頭、鐮刀和樹木削的長矛。他們將羅邱澤和高舍雞包圍在當中,惡狠狠的盯著他們,就好似惡狼盯著自己的獵物。
“我是羅邱澤,你們應該聽說過那個名字,我是雙子山城的主人!”羅邱澤上前一步,讓月光照在我的臉上:“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們商量一件事情!”
“羅邱澤?”
“雙子山城?”
“是他嗎?我看不清楚!”
“就是這小子,沒錯,月光照在他的臉上!”
羅邱澤面帶笑容, uukanshu鎮靜的迎接著眾土匪的逼視,高舍雞保持沉默,暗自欽佩自己朋友的膽略,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在這等境地說話不發抖的。
“你一個人來山裡幹嘛?找死嗎?”那個叫崔武的土匪上前一步,舉起手裡的狼牙棒:“你就不怕我把這玩意捅進你屁眼裡?”
“不怕!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們說!”羅邱澤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手中沒有武器:“不管你們要幹什麽,可以等我說完了之後再做嗎?”
“讓他說!”樸庫河冷聲道:“反正結果都一樣!把他的皮留給我,孩子他娘還需要一件坎肩,他的皮應該很不錯!”
第一個,這幾天廈門超級冷,我今年第一次穿秋褲。
第二,白蘿卜燉羊肉好,丟點花蛤做底,湯就。很甜。
第三,屋子重新粉刷後,特別的冷,是不是熟石灰氧化為生石灰會吸收熱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