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來往裂口裡看了看,似乎有點閃光,王篙興奮的將護身短刀的刀柄插入裂縫,用力將其撬開,露出一個極為隱蔽的地窖來。
“這可是好大的收獲呀!”王篙滿意的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房屋的主人在地窖裡藏了鋤頭、鐮刀、鐵犁、鶴嘴鋤等一整套農具,當然最大的收獲不是這些,而是一個瓦罐,裡面裝滿了飽滿的谷子,足足有四十公斤。
“可以讓母親和弟弟們都吃頓飽飯了,還有寨子裡那個頭臉整齊的小寡婦,拿半碗谷子給她就能領回屋睡一宿了!”
王篙滿意的將陶罐搬了上來,一邊美美的盤算著,一邊小心將裡面的谷子倒入自己的口袋裡,他不準備把全部收獲都帶回去,一來太重,二來也太明顯,如果被其他村民看到很容易引來禍患。
興許是狂喜降低了警惕,當王篙聽到動靜時,說話聲已經在院子外面了,他趕忙瓦罐放回原處,竭力將一切恢復成原狀,慌亂間他卻碰倒了下面的鐵器,發出的聲響足以驚醒沉睡的人。
“裡面有人!”
“袁飛,快讓你的人去屋後去,別讓他跑了!”
王篙雖然聽不懂漢語,但也能分辨出這是唐人的聲音,他心中暗叫不好,正準備從屋後逃走,卻聽到後面也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心知自己已經無路可跑,被包圍了。
元驁烈冷冷的看著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那個百濟人,臉色蠟黃,瘦的像根竹竿,眼神空洞,穿著樹皮靴子的雙腳沾有血跡,應該是剛剛不小心劃破的。
“這些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屋裡還有個地窖,裡面有農具還有一些谷種!”袁飛將一柄短刀和一隻裝滿谷物的口袋雙手呈上。
元驁烈沒有碰口袋,接過短刀,打製的很粗陋,刀刃滿是缺口,他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對袁飛道:“你問問他,是什麽人,到這個屋子來幹什麽?”
“是!”袁飛應了一聲,將元驁烈的話用百濟語說了一遍。
聽到本國的語言,王篙驚訝的抬起頭,他這才發現這個作唐人打扮的士兵其實是本國的同胞,他趕忙哀求道:“我只是想在這裡找點吃的,軍爺,可不可以把那口袋還給我,我的母親還有兩個弟弟都在山裡等著我帶著食物回去呢!”
袁飛沒有說話,眼前這個跪在地上不斷哀求的男人讓他似乎看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己:一樣的瘦、一樣的絕望、一樣為了家人而掙扎。
他稍一猶豫,便對元驁烈道:“回稟校尉,這個男人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他為了避免戰亂逃到山裡去了,剛剛是回到家裡取一點谷子帶回山上去的!”
“這屋子的主人?”元驁烈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跪在上骨瘦如柴的王篙,又看了看眼前這棟雖然有些破敗,但原本還是頗為寬敞體面的屋子:“會不會搞錯了,這家夥看起來不像是有這麽好屋子的人吧?”
既然撒了第一句謊,袁飛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了,他裝出一副很肯定的樣子:“校尉,應該不會錯,屬下方才進去的時候,這家夥正在從地窖裡搬東西,那地窖頗為隱秘,若是外人肯定是難以發現的。至於外表,這家夥在山上熬了一個冬天,所以——”
“這倒是,
山裡頭熬一個冬天,也難怪這幅慘樣!”元驁烈點了點頭,他接受了袁飛的說辭,滿不在乎的點了點頭:“那你就把都督府的無戰事令告訴他,把告示貼好,然後我們就去下個村子!” “是!”袁飛應了一聲,轉過頭對王篙沉聲道:“我等是大唐熊津都督府的軍吏,劉都護發下軍令,未來四十天內禁止攻戰,你們可以回到家中種田,過去的事情全部既往不咎。只要秋天繳納田課,都督府便發下田契,承認你是田主!”
王篙大張著嘴,傻傻的看著袁飛,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袁飛心知對方還不明白:“就是說你可以回來種田了,只要你今秋繳納田課,這房子和田地就都是你的了!”
“都是我的了?”王篙仿佛夢囈一般,他伸出右手劃了個圓圈:“您是說這些都是我的了?”
“對,只要秋天你繳納田課,一畝谷兩升, 一丁布二丈五尺、麻三斤,那這田產就是你的,永業不替!”
“是,是!”王篙終於明白了過來,趕忙連連叩首,袁飛所說的這個征稅標準是按照當時唐的租庸調製而來。
唐時規定一丁分田百畝(唐時畝大概等於現在的0.81畝),秋後每丁繳納田租兩石,平攤到土地上就是一畝地兩升谷的田租,而布二丈五尺、麻三斤則是調。
以當時的標準,是非常低的稅率了,更不要說唐分配的百畝田地中有八十畝是死後便要交還給國家的,只有二十畝是可以傳諸子孫的永業田,而這裡交多少畝的稅就佔據多少,全部都可以傳給子孫。
“好了!”元驁烈見王篙叩首謝恩,知道其已經明白了,從部下手中接過書冊毛筆,將毛筆在口中舔了舔:“讓這廝報上名字,家中丁口,好在田冊上登記姓名!”
“是!”袁飛應了一聲,對王篙問道:“報上姓名,家中有幾口人,也好定下名冊,為你發放田契!”
“小人姓王,名篙!”王篙猶豫了一下,小聲答道:“家中有老母,還有三個弟弟!”
“你可曾婚配?”
“小人家貧,無人願嫁!”王篙小聲答道。
“有這麽大的房子田產還家貧?”袁飛笑了笑:“回去快找個媳婦,記住了,這田地你種多少,秋後就能交多少田租,那些田地就都成你的了!人越多田地就越多,明白了嗎?”說到這裡,向王篙擠了擠眼睛。
王篙就算是根木頭,此時也明白了過來,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