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棟一看不妙,一是屋小人多,萬一打起來怕傷著國王;二是王后跟國王面和心不和,已成定論,再動刀動槍非玩完不可,作為後黨一派的人物,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橫在國王和王后中間,沉聲喝道:“閑雜人等統統出去!”
國王衛隊的人跟王后的跟班面面相噓,都不知道該不該聽頂莫崗首領貢棟的。貢棟見狀大怒,再次喝道:“出去!沒有國王令,誰膽敢進來,殺無赦!”
國王衛隊馬上閃身讓出一條道,讓王后跟班走了出去,隨即,國王衛隊也個跟個魚貫而行走了出去。
太傷自尊了!太傷自尊了!貢尊旺姆一直想不通,自己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眾目睽睽之下,堂堂拉達克國王竟然跟一個異域妖女耳鬢廝磨。她瞪著一雙圓眼,死不瞑目似的看著次旺南傑和貝姆堅。
今天,就算是個有相沒造化的命,也要博一個青紅皂白。
貢尊旺姆突然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打得貝姆堅直接倒在次旺南傑身上。挨打的是貝姆堅,受痛的是次旺南傑,他“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一甩手回了一個耳光給貢尊旺姆。
貢尊旺姆立時挨打懵了,這回好了,被當眾甩了一個大嘴巴子,這也夠窩囊的。次旺南傑竟然為了一介風塵女子打了自己,這還算那門子拉達克王后?這還怎麽混下去喲?她憤怒的嘶吼道:“為了一個婊子,你竟然打我,來人!給老娘報仇!”
王后跟班聞言就往屋裡衝,國王衛隊仗著人多,“呼啦啦”一陣風似的全堵在門口。這一下夠熱鬧了,兩夥人,一夥要往裡衝,一夥要擋路,立馬就動起手來,雖然沒有玩命動刀動槍,可掄起拳頭來下手也不輕,一小會的功夫,地上就躺下三、四個。
一邊打還一邊嘴裡不乾不淨的直嚷嚷:“狗娘養的,幫婊子舔屁眼……靠,你他媽的跟婊子是一家人……”
另一邊也還以顏色:“怕你個鳥,老子是國王的人……國王就是看上你親妹子,也得陪國王睡……”
完全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次旺南傑氣得七竅生煙,站起來,揮舞雙拳大聲的吼道:“反了……反了……你們活膩了……”
貢棟見狀,立馬拔出腰間的燧發槍,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朝天就是一槍,“誰敢再動!殺無赦!”
槍聲震懾住鬥毆雙方,也把捂住半邊臉腮的貢尊旺姆驚了一愣症,她一跺腳,“嗷”的一聲嚎啕大哭,邊哭邊衝出門外,衝過屋外的人群,跳上馬車,一路狂奔而去。
次旺南傑氣哼哼的瞪圓了眼,那一刻,他起了殺心,在原地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考慮再三,終究還是放下了。忽然,他好象被誰抽了一鞭子似的,渾身上下一哆嗦,火燒火燎的對貢棟說道:“你快點去跟上貢尊旺姆,別讓她犯渾,萬一做下什麽傻事。”
國王的命令如山倒,貢棟瞄了一眼伏在拉希姆身上不停抽泣的貝姆堅,一轉身就走了出去。
次旺南傑心裡鬱悶難平,落座沉吟片刻後,勸慰貝姆堅道:“王后今天真是大逆不道,我是真不願意讓你受半分委屈,更不想你卷入后宮的是是非非,無論怎麽著,你與我,都已經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次旺南傑很清楚,要不是貢尊旺姆胡攪蠻纏,他是不會出手的,真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他嘴角微翹,苦澀的笑了一下:“也不必太過憂慮,先前你跟我說,害怕王后不能容人,我還沒有放在心上,今日之事發生,果然是欺人太甚。”
貝姆堅心裡一涼,可憐楚楚的問道:“國王,事已至此,還有回旋的余地嗎?”
次旺南傑無奈的看了貝姆堅一眼,心裡頓生感慨:在這個世道,那一隻貓不叫春,那一個男人不懷春,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看著貝姆堅眼淚珠子還掛在腮邊,他心口一緊,柔聲說道:“你盡管把心放寬,還有本王在你身邊呢,何必如此糾結?”
聽次旺南傑故此大度一說,貝姆堅抹去淚花,不再抽泣,輕聲說道:“王后這種人,貝姆堅實在是惹不起,往後還是躲著些好。”
再說貢棟緊追慢趕一陣子後,終於追上了貢尊旺姆王后,一路跟隨她的馬隊,在騰飛的塵埃中跑回莊園。
回到莊園,貢尊旺姆面色凝重,兩眼放射出陰狠的光芒,橫掃著令她喘喘不安的一切,或人、或馬、或高牆、或遠山,總之,現在的貢尊旺姆看見什麽都煩,世間萬物沒有一樣東西能夠令她心情平靜下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貢尊旺姆悲傷嗚咽的嘶吼道:“次旺南傑,老娘難道是一件舊衣裳,不如你新上手的一件褂子,老娘可是你的原配啊!”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從喉嚨裡擠壓出來,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令雪山都會低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凌亂的腳步走了過來,貢尊旺姆眉頭微微一皺,顯然是煩有人過來打擾,“滾,滾開,離我遠點!”
“王后息怒,王后息怒啊!”身後傳來貢炯執政的聲音:“老臣叩見王后!”
貢炯和貢棟兩人並排而立,貢炯小心翼翼的說道:“驚聞王后心情欠安,老臣特意過來請安,王后的健康是拉達克的福祉,您的玉體很重要啊。”
貢尊旺姆聞言眉頭舒展,趕緊擦拭了臉上的淚痕,勉強浮起臉上的笑意,不失尊嚴的說道:“有勞執政跟首領來看我,其實也就是一樁家務事,不必煩勞二位臣工。”
貢炯謹慎的說道:“王后的胸懷象聖湖一樣寬闊,王后的心象湖水一樣清澈明亮,拉達克臣民就是聖湖裡的魚,是離不開聖湖庇護的。”
貢尊旺姆微閉雙眸,搖頭說道:“今天的事,我本意是要國王適可而止,金屋藏嬌本來就是個錯,竟然還敢招搖過市,與我拉達克的貴族領主把盞言歡,亂了綱常。”
貢棟冷哼一聲,說道:“王后就是太仁厚了,才讓那異域婦人鑽了空子,今天既然已經撕破顏面,乾脆調兵將那婦人收拾了。”
“確實是本後私事,不與國事相乾,萬萬不可輕言調兵之事。”貢尊旺姆苦笑一下,正色說道。
貢棟一聽貢尊旺姆如此言語,當時就回想起來,當初貝姆堅初到列城幽會國王之際,不就是王后命令自己調兵趕至列城的嗎?怎麽現在說出這樣一段話來,頓時一頭霧水,分不清子醜寅卯,遂忐忑的問道:“那當初王后調我頂莫崗兵丁……”
貢尊旺姆急忙擺手打斷了貢棟的問話,說道:“你不用多言,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是當初啊,那婊子立足未穩,我欲趁勢壓製國王將其驅離,沒料到,現在是國王身邊如果沒有這個婊子,就會吃不好睡不香。”
貢尊旺姆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為了拉達克,我忍了,世上有那隻貓不沾腥,不就是金屋藏嬌嘛,可是,他次旺南傑竟然敢公開示人,實在是忍無可忍。”
貢棟聞言,恍然大悟,就覺得貢尊旺姆憋屈的很,憤憤不平道:“也太得寸進尺,現在連國王馬場都撥給貝姆堅兄弟掌管,威風八面的,其實他根本就不是我們拉達克藏家人,耍什麽威風?”
貢尊旺姆苦笑道:“何至於此喲,國王辦馬場征用的土地,是幾個世襲貴族領主的,人家不樂意,硬是把他們趕到森格藏布河對岸去,他們的家眷來我這裡告狀啦。”
“哦?”貢炯一聽眉頭緊皺。
貢尊旺姆長歎一聲,繼續說道:“一國之尊,不愛拉達克,卻去愛一個穆斯林婊子,這樁事情若是落在了世人眼裡,該會怎樣看待我們拉達克……罷了,不說這個了,現在為了他的軍馬場,又傷害拉達克世襲貴族的利益,這些,這些都是不祥之兆啊!”
貢炯聞言,臉上的肌肉僵硬了,愣住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王后,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國王馬場有多少馬匹?告訴你吧,五百,五百匹呀,這些馬一年要吃掉多少銀子,還有那些個馭手、牧工,又得付多少銀子出去,一年下來的支出,從那裡弄錢來補這個大窟窿?以前,國王還聽你的,現在誰還敢說國王,拉達克的明天會是什麽樣子?還真不好說!”
貢尊旺姆其實是知道馬場的情況的,但已經鞭長莫及,國王現在跟她貌合神離,事無巨細都是個人獨斷專行,根本不把她及閣老、臣子放在眼裡,為所欲為,沒有誰能夠盯住他,他現在是老子天下第一,目空一切。
貢尊旺姆越是想到深處,越是唉聲歎氣,面對曾經數次幫她於危難之中,一直無私幫助她的貢炯和貢棟,她甚至於還有些心虛和慚愧。
“貢炯執政,你莫要多想了,我既然明白你的心,就不會怨你,以前國王聽我的,上上下下都誇我賢達,其實,想想也不過是平淡無奇……如今,拉達克這一攤子,勞你操心,許多事情都還好,我也清閑了許多。”貢尊旺姆一半是自省自己,一半是褒獎貢炯的說道。
貢尊旺姆的褒獎之語,反而讓貢炯難以釋懷,他無奈的搖搖頭,坦誠的說道:“王后,你的所作所為於我而言, uukanshu便是人間至寶,老臣就是犧牲個人生命,也不願意王后你受到半點憋屈。”
貢尊旺姆聽聞後抿嘴而笑,釋然的看著貢炯和貢棟二人,欣慰的說道:“拉達克要是多有幾個你們這樣的臣工就好了,於我個人而言,遭一點罪那又算得了什麽呢。”
貢炯和貢棟二人眼看著王后的心情好了起來,兩人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聽到王后的鼓勵之言,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托王后的齊天洪福,願意終身為王后效犬馬之勞。”
貢尊旺姆嘉許的點了點頭,而後,一直在心裡盤算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若是讓那婊子得志,國王必然會另有一番選擇。
“貢炯執政,貢棟首領,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不能袖手旁觀。”貢尊旺姆一字一句的強調道:“如果等那婊子徹底降服了國王,那些個穆斯林站穩了腳跟,拉達克將暗無天日,我們都別想過好日子。”
貢棟聽後說道:“貝姆堅的表哥阿費夫換了馬場,躲到河對岸去了,死活不願意跟米爾扎·馬力克呆一塊,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王后,你如果想收拾他們,家奴倒有一個萬全之策。”
貢尊旺姆欣喜而又焦慮的問道:“有什麽招數?你盡管說出來。”
眼瞧貢尊旺姆面露喜色,貢棟看了看貢炯,慢條斯理的說道:“據說,貝姆堅性喜騎馬,專挑體型高大的戰馬騎乘,隻去列城馬場遊玩,我想,何不趁她擇日去馬場的時候,派人將她拿下,以絕後患。”
貢炯眼睛微微眯了眯,看著貢棟,說道:“你的意思是將貝姆堅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