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儀式由‘權知樞密院事’夏竦一手操辦,主打一個低調、低調、再低調。
因為講武堂山長由皇帝親自擔任,祭酒由‘內閣次輔判兵部刑部事’張耆擔任,總教官由‘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德用擔任,一應教官均從久經沙場的將領之中遴選,全是武人,沒有文官,若是搞得太高調,那就是逼著台諫官連章上奏。
但無論過程有多艱難,講武堂還是開課了。
趙禎在內閣開完會,立馬動身趕來講武堂,身為山長,他必須出席開堂儀式,而且要盡可能的多參與進去。
樞密院內清出了一塊專門的區域作為講武堂駐地。
可容納五百人同時訓練的校場、可供五百人居住的五人間大學舍、可使五百人同時用餐的大食堂、可讓五百人同時上課的大講堂,此外還有兵書樓、器械場、軍醫署、熱湯池等等,基礎設施極盡完善。
本次開堂儀式便是在校場上舉行,趙禎居中居首,一眾長官和教官分布左右,在提前搭建好的點將台上,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各項事務。
今日是趙禎笑容最多的一日,他在給每一位上台領旨的生員親手發放‘宣敕’,也就是正式的‘入學通知書’。
這份文書由樞密院起草製作,加蓋了‘樞密院印’和‘皇帝之寶’,上面詳細的寫明了該名生員的姓名、生辰、戶籍所在、入學年月、生員編號等等信息,一人一份,極其珍貴。
今天,每一位拿到宣敕的生員都要完成最後一個步驟,在宣敕空白處簽字按手印,這代表著,從今以後,該名生員就是皇帝的門生,師徒名分,正式確定。
趙禎心裡清楚,在古代搞不了政治建軍,因此他選擇用簽訂契約的方式加強自己與軍兵的紐帶關系。
發放宣敕的環節很快進入尾聲,接下來輪到趙禎發表講話。
看著台下五百名新入學的生員,一個個身強體壯、精神抖擻,這些人中有勳貴子弟、有百戰老兵、有刺配之卒,但現在,他們只有一個身份:天子門生。
“今天是講武堂開堂的日子,朕問你們,朕為何要辦這個講武堂?”趙禎每日晨練、操閱兵馬,講話的聲音中氣十足,他在問講武堂成立的目的。
軍兵們陷入沉思,他們未曾想過這個問題。
“大宋承平至今三十幾年,有些人認為,這天下已經太平了,仗已經打完了,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可以提籠遛鳥、聚眾享樂了,但真的是這樣嗎?”
“朕今日明確的告訴你們,不是!仗還沒有打完。”
“北邊遼國虎視眈眈,西北黨項狼子野心,二者隨時都會襲擾邊境。”
“我朝陳兵北面十幾萬,軍兵們枕戈待旦,衛國戍邊,他們不想和家人團聚嗎,他們當然想,但國家需要他們戍守,大宋的幾千萬百姓需要他們保衛,他們只能舍小家為大家。”
“燕雲十六州還有數百萬漢人在異族的統治下,他們每日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朕每每想到,都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西北元昊,屢次掠邊,刀鋒之下,多少邊境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
“這哪裡是仗已經打完了的景象,這是隨時都會有外敵入侵的景象。”
“因此,朕設講武堂,就為兩件事:第一、有朝一日,解救燕雲百萬漢族同胞;第二,凡侵我漢土,欺我同胞者,必叫他血債血償。”
趙禎的演講並沒有打雞血、喊口號,他只是闡述了設置講武堂的兩個目的:收復燕雲,守土保民。
趙禎說完,接下來是祭酒張耆的講話。
張耆的發言主要針對‘忠君’二字進行了反覆的強調:皇帝收下武人為天子門生,頂著非常巨大的壓力,要知道感恩之類。
再下來是總教官王德用的講話,他的發言比較純粹,簡單來說就是:軍法森嚴,務必牢記,觸犯者必被懲罰之類。
開堂儀式結束後,所有人前往大講堂上課。
學員們在講武堂中要學哪些知識,這取決於趙禎想讓他們畢業後擔任什麽職務,現在初步擬定的是掌令官和軍法官,因此軍規條例就是他們的必修課。
講武堂第一課:軍隊設置軍規條例的目的。
主講:趙禎。
趙禎站在講台上,台下的五百名軍兵坐在椅子上,一個個正襟危坐,面容嚴肅,不敢有絲毫顫動。
皇帝親自授課,這待遇別說聽聞,連想都不敢想,軍兵們仿佛置身夢中。
那可是皇帝啊,多麽遙遠、多麽尊貴、多麽特殊的存在,現在竟然在給他們上課。
“今天我們來說一說,軍隊設置軍規條例的目的。”
趙禎開口說話,將一眾軍兵們拉回現實, uukanshu 他們看著三尺講台上面容嚴肅的趙禎,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莫名激動,心中有一個不可名狀的東西正在悄然凝聚。
“一支軍隊能否保持戰鬥力,軍紀是極為重要的一點,軍紀渙散是打不了勝仗的,而軍規條例維護的,就是軍紀。”
“要說軍紀之嚴明,無出秦軍,其之所以能橫掃**,一統天下,靠的就是嚴明的軍紀。”
“細數歷朝歷代,凡是百勝之軍,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令行禁止,賞罰分明,換句直白的話說,這些軍隊的軍紀都非常完備,且執行的極好。”
趙禎娓娓道來,跟軍兵們分享著自己對於軍隊、軍法、軍紀的理解,也許有所缺漏,也許不夠完善,但這些都不礙事,他就算照本宣科也無妨。
趙禎身為皇帝,親自給軍兵們授課,講的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今以後,他們便有了師徒之實,這就夠了。
次輔張耆、殿帥王德用,二人坐在大講堂外的廊道中旁聽,透過窗欞,他們能看到軍兵們的眼睛。
那些眼睛裡是趙禎在講台上侃侃而談的身影,似乎有些看不見的光,把趙禎的身影襯托的越加神聖了起來。
張耆心中感觸莫名,喃喃自語道:“大宋有官家,社稷之福也。”
王德用深以為然的點頭。
從今日起,這五百名軍兵將是趙禎最堅實的簇擁,甚至可以說,是皇帝最忠誠的信徒。
君主治人,惟名實而已。
名即身份,實即權力。
如今名分已經定下,那權力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