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紫袍,腰系金帶,頭頂長翅帽的程琳,攜治下屬官,在秦州城十裡外宣詔亭中迎接聖旨。
宣旨隊伍馬不停蹄的從東京趕來,靜等一眾官員跪好後,宣諭使打開詔書,朗聲宣讀道:
“製詔西北四路經略安撫使程琳,卿所奏編設新軍之請,朕已知聞,特下此詔,定新軍編制:
五人為伍,推伍長一人,選‘長行’中有武藝者充當;
四伍為隊,設隊長一人,選‘節級’中有武藝者充當;
四隊為都,設都官一人、副都官二人,選‘無品尉勇’中有才武邊功者充當;
四都為營,設營官一人、副營官二人,選‘小使臣’中有才武邊功者充當;
四營為團,設團將一人、副團將二人,選‘大使臣’中有才武邊功者充當;
四團為部,設部將一人、副部將二人,選‘諸司副使’充當,由朝廷選派;
四部為軍,設領軍一人、副領軍二人,選‘橫班副使’充當,由朝廷選派。
以上新軍編制,自卿接旨之日起,權在秦鳳路試行。此外,新軍所需錢糧,由‘戶部侍郎兼秦鳳路軍餉使’杜衍統籌負責,特告爾知。”
程琳恭敬的行叩首之禮,而後雙手舉過頭頂,宣諭使將詔書對折,穩穩放在程琳手上。
一眾官員依次起身,程琳雙手捧著聖旨,轉身將之交給‘經略判官’尹洙,而後拱手向宣諭使行了一禮。
“東京一別,杜公風采依舊。”程琳一本正經的說道。
“程經略鎮守西北,才是前途無限。”杜衍嚴肅回禮。
“哈哈哈……”兩人說完,均放聲大笑起來。
……
回到秦州治所,程琳沒有使用公使錢,而是花自己的俸祿擺下宴席,為杜衍接風洗塵。
席間有絲竹繞耳,舞娘炫目,一眾官員推杯換盞,互相恭維。
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程琳讓演奏的樂工和助興的舞娘下去領賞,同時散去一眾治所官吏。
一轉眼,席間只剩程琳和杜衍,二人開始聊起正事。
“杜公可知,對於新軍,官家持何種態度?”程琳帶著三分醉意,張口問道。
“官家授我‘戶部侍郎兼秦鳳路軍餉使’的職差,命我全權負責新軍糧餉調撥發放之事,我認為,官家是真想打造一支能守禦西北的強軍勁旅。”杜衍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不知此次跟隨杜公前來新軍任職的率臣,都是什麽來歷?”程琳接著問道。
“他們是張閣老會同‘樞密院、兵部、三衙’選出的將領。有累世將門,有宿衛武臣,也有恩蔭子弟。”
“官家臨行前特別交代,這些人的才武到底如何,程經略還需自行檢閱,若發現其中有才不配位者,可將之遣送回京。”
程琳聽完,整了整衣袍,恭敬的拱手朝東京方向一禮,開口說道:“官家聖明。”
問清楚了新軍各級將領的任命問題,程琳心中似有一塊大石落地,他拿起酒杯,示意杜衍共飲,落杯後繼續說道:
“杜公有所不知,自我抵達西北,沿途所閱軍兵能用者,十不存一,老弱病殘充斥軍營,各級將校私役成風,一路看過,簡直觸目驚心。”
“我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下狠心,裁撤剩員,整編新軍。”
“如今新軍已點檢完畢,官家的這道詔令,真是雪中送炭,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杜衍開口問道:“不知程經略想以何種待遇供養新軍?”
杜衍是趙禎派來監督發放軍餉的軍餉使,剛才他已經回答了程琳的問題,現在該輪到他問問題了。
程琳對此早有腹稿,略微思索後開口說道:“我朝禁軍分上中下三等,只有上軍戰力可以勉強維持,中軍下軍毫無戰力可言。”
“我近幾日去軍中采訪問詢,軍兵們大多反映,軍餉發放沒有定數,全憑軍官心情。”
“我本以為上軍月俸高,被克扣的會更多,沒想到中軍下軍的俸錢才是被克扣的最多的。”
“上軍每月一千文,大多可以領到足額,而中軍至多隻得五百文,下軍直接一文沒有,只能領到一些醬菜鹽巴。”
杜衍捋了捋胡須,感慨了一句:“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余。”說完,自斟自飲了一杯。
程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兵吃糧,賣命拿賞。底層軍兵們的要求並不高。只要能讓他們吃飽飯,他們就可以守住城池。若是能保證規定的俸錢一文不差的發到他們手中,他們就可以上陣殺敵。”
“我此前曾聽聞‘軍兵射一箭五百文,砍一刀一千文,將領必須當場兌現,否則軍兵立時四散’等等風言,如今結合我親自采訪得來的消息才知道,傳言豈可盡信?”
“吃不飽飯,拿不到錢,遇到戰事將領就指使軍兵上陣殺敵, uukanshu 軍兵又不呆傻,怎麽可能盡心賣命。”
“鑒於此,我所定下的新軍法第一條,就是軍餉必須足額頂格發放。”
杜衍讚賞的看向程琳,開口說道:“想不到程經略到任短短數日,竟有如此深刻體會,杜某佩服。”
“你所憂慮之事,正與官家和李閣老想到了一處,官家命我擔任軍餉使,為的就是確保朝廷的軍餉能一文不差的發到軍兵手中。”
“官家為新軍制定了新的俸錢製:第一部所屬軍兵月給1200文、第二部所屬軍兵月給1000文、第三部所屬軍兵月給800文、第四部所屬軍兵月給600文。”
程琳眼前一亮:“杜公所言當真?若能以此等待遇供養軍兵,第一、第二部都可以保持較高戰力;第三部也許進攻不足,但守禦有余;第四部可以承擔軍中雜務以備征伐……官家聖明!”
二人對新軍各項細則討論了半天,越發覺得新軍有望,對接下來的日子,充滿了鬥志。
……
東京開封府,宮城大慶殿。
廢後詔書宣讀完畢,趙禎等了片刻,想看看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官員帶頭反對。
等來等去不見人出班,趙禎心中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
“我真是太惡趣味了,總想著打一打出頭鳥。怎麽也不想想,能站到大殿之上的官員,哪個不是從地方卷生卷死卷上來的,都是人精,除非有萬全把握,否則貿然上奏只會徒增笑料。”
見無人出班奏事,趙禎宣布退朝,百官各自前往官署上班,趙禎也返回福寧殿更換常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