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為證!白馬為鑒!義之所至!生死相隨!”
銀鞍白馬颯遝,將軍身上冷銀的鎧甲掛著鮮血,浮光掠影,蒼茫處,白馬義從的將士們披著月光收割著敵人的生命。
在鮮卑士兵驚恐的眼神中,“白色死神”無聲無息的從他們的身旁掠過。
公孫瓚立馬山崖,冷漠的看著四散逃竄的鮮卑士兵,他輕微的抬手,亮出手中的白馬令牌,示意身旁的傳令兵發號施令。
獨屬於白馬義從的狼號角聲響起,戰場上“白色死神”手中的武器停止揮舞,轉過頭來追隨著號角聲傳來的方向去向他們的狼王匯報。
“將軍,此役鮮卑3000余眾,陣斬過半。”
“兄弟們或有輕傷,無一陣亡。”
公孫瓚微微頷首,三年來,白馬義從自組建以來,以戰代練,如今留下的千余騎,同為輕騎,在草原上,再無對手。
“受傷的兄弟先行處理,待修正完畢,全軍歸營。”
白馬義從中,除去戰時稱公孫瓚為將軍,其余無論場合,隻稱“兄弟”。
這樣的勝利,在如今的幽州,只是尋常。
自陳霽舉薦公孫度,劉宏下詔命其出任樂浪太守以來,遼東之地,就在公孫度父子的經營下逐漸好轉。
公孫度也無愧於在三國鼎立時期就能靠著遼東之地獨立建國的豪傑。
自到任以來,公孫度在遼東選賢任能,又因其在遼東素有名望,在他的恩威並施下,內控屬國、外結扶余,又聯高句麗。
與曹操、公孫瓚等人從東西兩個方向對鮮卑組織起了牢固的防線並主動開展猛烈的進攻。
漢軍的勢頭正盛,鮮卑在幾場戰役下不僅沒有得到什麽便宜,反而損失慘重。
恰好陳霽的保田令送來的一陣東風,在曹操的指揮下,幽州的軍屯與塢堡穩扎穩打,不斷蠶食著鮮卑在漢朝邊境的勢力。
每戰必勝,必奪一地,即設軍屯、或置塢堡,以為軍供,或為前哨、或為巡邏,戰時則居前沿,可進可退,是為“攻必勝、勝必奪、奪必穩、穩必固,其勢雖緩,而鋒芒不敗。”
曹操與公孫度二人的強勢治理讓幽州迅速地崛起。
而幽州的強勢自然也就很快讓烏桓感到了危機,在曹操向他們承諾在徹底擊敗鮮卑之前不會與烏桓發生衝突的前提下,他們仍然戰戰兢兢。
對此,烏桓各部有著不同的看法,大抵無非是方向的問題,究竟是向漢,還是向鮮卑。
此時的烏桓主要分為四股勢力,且實力強勁,其統治者多為智勇兼備的草原豪傑,分別是遼西的丘力居,統領五千戶;上谷的難樓,統領九千多戶;遼東屬國的蘇仆延,統領一千余戶;右北平的烏延,統領八百多戶。
這四人中,尤以遼西的丘力居與上谷的難樓為最。
劉宏即位後,丘力居、難樓對待漢與鮮卑之間的關系就始終曖昧,對於曹操而言,他們最好的狀態也就是中立。
曹操站立在高台之上,望向蒼茫北境,心中頓生豪氣。
望見公孫瓚攜白馬得勝歸來,曹操高興的走下高台。
“啊哈!伯珪!”曹操快步向著營門走去,向著公孫瓚他們招手。
“孟德!”聽到了曹操熱情的呼喚,公孫瓚也不禁高聲回應。
待走到營門時,公孫瓚下馬,曹操也迎了上去相互擁抱。
自渤海相識到如今二人在幽州共事,可謂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兩人都有豪邁的性格,意氣相投,曹操胸中富有韜略,公孫瓚又有勇謀,二人一拍即合,在幽州這個久戰之地,可以說得上是如魚得水了。
“伯珪與兄弟們此番得勝歸來,想必已是勞累,操在帳中已經為兄弟們備好了溫酒美食,還請兄弟們移步。”
曹操這邊說完,白馬義從卻是沒動,他們在等待公孫瓚開口。
“兄弟們,都別愣著了,孟德好意設宴款待,還不下馬赴宴。”
公孫瓚見狀,也是怕曹操誤會,一臉賠笑,隨後嚴肅的下達了命令。
白馬義從聽到了公孫瓚的命令,也是立即行動,翻身下馬,將馬匹待會馬廄,喂好了草料,安頓完畢後,方才整齊地回到公孫瓚的身後站好。
曹操見狀不住的點頭,不愧為常勝之軍,令行禁止,軍紀嚴明,對主將忠心,有“古王師之風”也。
在曹操的引領下,公孫瓚及其麾下一同走入營帳。
“既然諸位兄弟準備好了,那我們就開宴吧。”
曹操撫掌,胡女端上了一盤盤珍饈,都是軍中難得一見的美味,美酒壇開,香味飄逸,嫵媚動人的雙眸劃過了將士們的心。
難得的是,在公孫瓚不動的情況下,白馬義從也一樣穩如泰山,這讓曹操更是刮目相看。
這幾個月以來曹操也多是和公孫瓚有公務往來,今日還是初次見白馬義從的將士們如此,美酒珍饈,紅顏在測,竟是都無法撼動其心。
曹操不禁對這支軍隊更是喜愛,心底下定主意也要組建這樣一支百戰常勝之軍,待來日自己策馬征西,率領他們所向披靡。
說到這,就不得不提與曹操一同北上的曹氏與夏侯氏的宗親們了,曹操的從弟曹洪、夏侯氏的夏侯惇與夏侯淵。
曹洪與夏侯惇被安排去了後勤與練兵,夏侯淵則成為了幽州軍的先鋒。
今日宴上,他們三人也在,與公孫瓚分別坐在曹操的兩側。
“伯珪此次出擊可有什麽發現?”
曹操詢問起了草原的局勢,眼下雖然看得出來漢朝的優勢,卻是在沒有遇到過多鮮卑主力的原因。
檀石槐此時更多還是在並州活動,或是留在王庭維系整個鮮卑的聯合。
這種部落的聯合事實上往往是脆弱的,類似於商周的方國,實力才是讓草原諸部臣服的決定性因素。
當然,檀石槐的個人魅力自然也在其中,好比之前在和連的謎之操作之下被算計最終戰死的拓拔浚,作為拓跋部的得力戰將的同時,他還是與檀石槐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
其余諸部也不乏檀石槐的追慕者,以壯年之身統率整個草原,勢力甚至可以與巔峰之時的匈奴相比,可以說,檀石槐之於鮮卑,乃是天命所歸的雄主。
可惜,他的兒子顯然沒有繼承他的智謀與勇略,僅剩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聰明。
這一點公孫瓚可是頗有體會,且不說是和連成就了他白馬將軍的第一戰,在近幾次的交手中,他與和連的麾下也是發生過激烈的摩擦,無疑獲得了大勝。
想到這,公孫瓚心底清醒之余也不禁惋惜。
“唉,檀石槐雖為雄主,然其子,卻是如同蠢豬笨牛啊,可悲,可歎。”
曹操聽見公孫瓚提及檀石槐的兒子和連,也是來了興趣。
“莫非伯珪此次出擊還遭遇了那和連?”
公孫瓚搖了搖頭,以和連的性子,他怎麽舍得親自上陣呢。
“非也,只是遇到了他麾下的部隊,至於和連那小子自己,他又怎麽舍得露面呢。”
“我只是為那檀石槐而歎,正逢壯年,卻是......唉。”
公孫瓚不禁歎息。
曹操見此,心中也不禁感慨。
“聽聞,檀石槐似乎身患重病,而且,與他這位小兒子和連有關。”
公孫瓚說出了此次的收獲,說實話,當他第一次從鮮卑士兵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些難以置信。
這和連雖然好權,但也不至於如此心急,謀害其父才對,更何況眼下以他的威望在鮮卑中可是難以站得住腳。
僅靠他老爹留下來的那點威懾力,可不足以統攝草原諸部。
曹操聽到了公孫瓚得到的情報也是一驚,握住酒樽的手不禁又握緊了一些。
他眉頭緊皺,想著近幾日並州、幽州、遼西最近鮮卑的動態,似乎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
無他,魁頭、扶羅韓、步度根,這三個檀石槐孫子輩的孩子得到了檀石槐的扶持,他似乎也在有意識的為他們三鋪路。
史書中記載,魁頭死,弟步度根立,由此推斷,扶羅韓與步度根兄弟應該是與檀石槐長子魁樅存在著類似於義子的關系。
而既然說起他們,也就不得不提及他們的父親,檀石槐那死的離奇的大兒子,魁樅。
其實檀石槐心裡明白,自己開創的史無前例的基業,注定會會引起兒子們的爭奪,適當的爭奪在他看來是合適的。
草原上強者為王,不會因為長幼而決定誰來繼承,只是和連的手段,太過陰損,顯然違背了檀石槐的本意。
至於對魁樅的子嗣魁頭與扶羅韓、步度根兄弟的補償,或許就是對和連的一種警告。
你哥哥的子嗣還在,老子隨時可以廢了你,這樣一想,或許就是這樣的危機感,讓和連竟生起了對其父親檀石槐下手的想法吧。
“若真如伯珪所聽到的,鮮卑與我們的大戰,怕是不可避免的要發生了。”
按照這樣的推理下去,曹操可以斷定的講,檀石槐,一定會抓住機會大舉南下,與漢朝決戰。
“孟德何出此言?”
此等大事,由不得公孫瓚不重視,要知道,此時的鮮卑,若真是舉族來犯,號稱“擁兵十萬”的鮮卑虎狼一舉南下,屆時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
當然,這是指短期而言,長期對戰,鮮卑不可能是漢朝的對手,但問題是,前期要取得足夠大的優勢,最次也要保持對峙的事態,這樣才能說抓住戰場的動態對鮮卑發起有效的進攻。
“試探,鮮卑最近對我漢朝北境三州的試探太過頻繁了,張老將軍、段老將軍與子乾都是傳來了書信,聲稱遭遇了鮮卑小規模的入侵,這明顯是在試探我們漢朝的態度與實力。”
“其次,草原以強者為尊,想要挽回和連戰敗所喪失的威信,對於檀石槐而言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像在桓帝時期一樣,取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無論如何,我們三州都要盡早的聯合起來,準備禦敵之策,並且上報朝廷,最好爭取到虹光與陛下的支持,好主動向鮮卑出擊,把握戰場的先機。”
這與鮮卑與漢朝的戰略有關,與幽並涼三州的布局一致,檀石槐所分設的東中西三部鮮卑與漢朝形成了一種形式上的對峙
東部鮮卑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與夫余接壤,共20余邑,其大人為彌加、闕機、素利、宇文莫槐。
中部鮮卑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10余邑,其大人為柯最、闕居、慕容等,均為大帥。
西部鮮卑從上谷以西至敦煌,西接烏孫,20余邑,其大人有置鞬落羅、拓跋鄰、宴荔遊等,皆為大帥。
聞名於後世的宇文、慕容、拓跋三族在如今也已經嶄露頭角,與之前陳霽在幽州的遭遇不同,那不過是和連借過來的軍隊,除去拓跋蓋所部,其余的都稱不上是鮮卑真正的精銳。
若是日後開戰,曹操所處的幽州就必定直面西部鮮卑,其余並州、涼州亦然與對應的交鋒。
相比之下,分散兵力對漢朝或許更為不利,主要還是兵種的問題,中原王朝與草原強族的對戰中,都要想方設法的針對騎兵做出合理的措施,否則在北境這種開闊平坦的地形,漢朝實在稱不上什麽優勢。
把握戰爭的主動權,這一點很是重要,孫子有言,真正成功的計策就是讓敵人跟著自己的思路而動,而非被敵人牽著鼻子走。
因此盡早將三州聯合起來並取得陳霽與劉宏在後方的動員支持,就成了當務之急。
公孫瓚與曹操想到這裡,都是對美酒與美人沒了興致, 二人立即起身,酒宴繼續,將士們在二人的許可下繼續慶功,至於他們二人,則是走入了帥帳,準備立即修書,送到洛陽。
良久,五封書信被分別送到了西域段熲、涼州盧植、並州張奐、洛陽陳霽與劉宏的手中,一場關於鮮卑的漢朝大動員,自這封書信的送達,開始了。
“和連喪心病狂,對其父檀石槐狠下毒手,檀石槐如今必然要趁著自己還能主持大局的情況下,組織起鮮卑的一切有生力量與我大漢爭一高下。”
“這樣即便是他身死,留下來的鮮卑也不至於在漢朝的進攻下一觸即潰。”
“知子莫若父,檀石槐知道自己兒子和連的斤兩,也更加欣賞自己的孫子魁頭、以及鮮卑的諸多後輩,除去扶羅韓與步度根,他還欣賞著出身小部落的柯比能。”
“這就是檀石槐與以往鮮卑統治者不同的一點,他注重對人才的培養,甚至效仿漢朝對其進行教導。”
“這些個被他寄予厚望的年輕人將是日後漢朝不可忽視的敵人。”
總之,關於鮮卑的論述,曹操與公孫瓚兩人詳盡的表達,並竭力展示鮮卑對於漢朝的威脅以及即將到來的局勢是何等的緊迫。
這一點,整個漢朝上下都是有目共睹,遠在洛陽的陳霽收到了曹操的來信,一邊有著如臨大敵的緊張與興奮,一邊卻是生起了對這位梟雄的無限惋惜。
“檀石槐,這就是你此生的最後一戰了。”
“這一次,就讓我們堂堂正正的戰個痛快吧。”
洛陽,陳霽開始了為戰爭動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