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她說道:“如果師父用了什麽手段讓姐姐死裡逃生,他不可能不告訴我!”
賈芸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已經猜到了一個可能性,便向可薰說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宗羊是故意讓你們雙方不知道對方的現狀,目的一個是保護好你們兩個人,另一個是不妨礙你的復仇計劃。”
接著又把刁三腳之妻李小蔓與宗羊的關系說了,並說宗羊告訴他們,從義忠王府抱出的另一個小姐早已夭折,而那個小姐就是可薰。
宗羊不惜用說謊的手段,來保護可薰的身份。
反過來,如果秦可卿還活著,宗羊大概也會向可薰隱瞞。
可薰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我要去問宗師父,看他怎麽說罷!”
賈芸笑了笑,他說這些話的目的也正是要可薰盡快去見宗羊,同時自己也能跟著去。
於是問道:“你這兩日沒見過他嗎?”
可薰答道:“我今天就見過他了,主要是說了你的事情,我還在他面前把你吹得天花亂墜呢!”
說到這裡時,她向賈芸抿嘴一笑。
賈芸撫著她長發,笑道:“再怎麽天花亂墜,他不願意見我有什麽用?”
可薰道:“我也說你想見他,但他總是說要看機緣,也沒說需要什麽樣的機緣。”
賈芸想起白雲觀的老道,又想起刁三腳說宗羊是那老道的同門晚輩,便問可薰道:“你宗師父長什麽樣子,頭髮胡須是白的還是黑的?”
可薰答道:“他現在身體消瘦,頭髮剃光了,胡須也刮沒了。往常在南方的時候,他頭髮胡須黑油油的,身體壯實,整個人精神得很。”
賈芸聽了,腦內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便急忙問道:“他可曾說過自己在道門的師承,師父是什麽名字?”
可薰搖了搖頭,道:“宗師父從不說自己道門的事,隻說自己的武功出自家傳。他雖然之前做過道士,但從入了王府,到帶我逃難江南,進入甄家,一直是俗家身份,從沒用過道士裝扮。”
賈芸又問道:“你今日見他,除了頭髮胡須剃光了,穿著打扮還是以前的樣子嗎,沒穿道袍之類的?”
可薰搖頭道:“穿的還是俗家常服,你不提他的道士身份,我到現在還以為他要去當和尚呢!”
賈芸回想起刁三腳說宗羊恢復了道士身份,但現在可薰見到的宗羊卻仍然是俗家裝扮,也就是說在他們兩個人面前,宗羊刻意使用了兩種不同的身份。
在可薰面前的身份,自然是最真實的他,因為可薰是他最親近的人。
而刁三腳對於他來說,是任務性質的手下,他的身份必然帶著濃厚的任務屬性。
也就是說,宗羊回歸道家身份是假裝的,目的是為了配合在京城中的行動。
想到這裡,賈芸豁然開朗。
於是向可薰笑道:“你什麽時候去見宗師父,想不想帶我去?”
可薰答道:“我現在就想去見他,但他見你需要機緣,我怎好貿然帶你去?”
賈芸刮著她鼻梁,笑道:“你傻了,我的機緣就是你啊!”
可薰像是突然被點醒似的,激動叫道:“是啊、是啊,我就是你的機緣,只要我帶你去就能見他。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說時張開雙手雙腳,又像八爪魚一般纏住了賈芸。
賈芸心裡卻有一個疑問,如果宗羊確實不願意告訴可薰關於秦可卿的生死問題,那自己這麽貿然說出來,會不會是打破了他的計劃?
想了想,又覺得無論宗羊有什麽樣的計劃,如今有了自己這個因素加入,也是應該有所修改了。
便放下心思,全身心投入與可薰的糾纏之中。
直到雞鳴的時候,賈芸才從碧紗櫥上爬了下來,在尋雲的幫扶下從後窗“溜”出。
當他看見尋雲時,見她面紅耳赤,雙眼發黑,便知她在旁邊的榻上一直難以未眠,聽了賈芸和可薰兩人一夜的動靜。
便在尋雲扶助自己穿窗時,故意捏了捏她的手腕,雖招致她的白眼,卻知可以進一步與她接觸。
她主仆二人,雖然可薰已經徹底服帖了自己,但尋雲畢竟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也該想辦法籠絡她。
一時出了薔薇架,過了白石橋,再從山門曲折來到沁芳閘橋,最後終於回到了凹晶溪館。
因丫頭們都在睡覺,賈芸不忍心吵醒他們,便沒有敲門,轉而去了後山中,開了山門一路來到山頂上。
今夜月色明朗,從山頂往下看,倒也能把各處景物看清楚。
園牆四面的輪班護衛正在打著燈籠巡哨,東府會芳園那邊卻一片漆黑,顯然那邊早就放棄了護衛之事。
看了一會兒後, 正要靠著石壁休息一會兒,忽見東府天香樓上亮起了燈光,便趕忙全神貫注盯著看那裡的動靜。
只見天香樓窗欞上似有人影走動,依稀好像是兩個女子的身影。
由於距離太遠,並不能看得真切,賈芸便下了山,一路來到東角門。
有兩個巡哨的仆婦見是賈芸,以為又有抓賊的事情,便都踴躍上來聽候吩咐。
賈芸說自己要去東府園中查探一番,教她們照常巡邏,不要聲張。
然後自己開了東角門,進了會芳園,再悄悄摸到天香樓下。
這天香樓有三層半,地基也比平常建築高了半層,是兩府之內最高的建築,大觀園中的凸碧山莊只是地勢比它高而已。
當初秦可卿便是在這裡遺落的鳳頭簪。
天香樓有單獨的院落,與會芳園也隔著一道院牆,賈芸本要翻身進去,想了想還是躲在牆外,細聽裡面的動靜。
由於樓上的人位置很高,賈芸並不能聽見任何交談的聲音,但覺得她們總歸是要下樓的,到時候或許還會說些什麽要緊的話。
等了半晌,果見樓下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一個說道:“你就教他直接來這個樓上,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
另一個答應了一聲,說道:“奶奶對小蓉大爺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那一個哼了一聲,語氣不悅道:“不要與他提到我任何一句話,他要問什麽,你就說大爺教他好好躲著,沒事不要亂闖!”
另一人又應了一聲,兩人便不再有話說,聽足音也漸漸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