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茶樓裡面,倪二向賈芸低聲說這家茶樓便是刁三腳與王二狗會面的地方。
賈芸點了點頭,關於這件事,他也要向刁三腳問個明白。
趁他現在想要依賴自己辦案的機會,要盡量把想要知道的話都套出來。
一時來到裡面一個僻靜的包間,四人坐下,等店小二上完茶和點心後,才開始說正事。
那刁三腳說道:“不瞞大人,我原名叫刁三,看家功夫是一雙鐵掌,腳上功夫倒是末技。”
他說話時有些傲然的意味,意思是說賈芸與可薰當時拿住他,只不過是他自己放水而已。
賈芸早已猜到,便點了點頭,說道:“還請說出當時緣由!”
刁三腳卻向倪二笑道:“這位是人稱醉金剛的倪二爺吧,你手下那個叫老七的,倒挺精明的。只是你們卻不知當時就被我利用了。”
倪二性格豪爽,即使面對眼前兩位官兒,也絲毫不犯虛。
只聽他針鋒相對說道:“刁大人既已把我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想來如今在賈大人面前,你也是該清清楚楚交代出來的!”
刁三腳愣了愣,旋即哈哈笑道:“不愧是醉金剛,說話是有種的!”
賈芸皺眉道:“你就說說整件事情的實情罷!”
刁三腳笑了笑,說道:“大人莫怪我方才打岔與倪二說話,只因我要再看看他是否信得過之人,才好將一些隱秘告知大人!”
賈芸聽了,覺得這刁三腳的真實身份恐怕不簡單,於是靜聽他說出緣由。
只聽刁三腳繼續說道:“接手此案時,有個熟人找到我,教我如此這般。他說若把他的名字告訴大人,你便能明白其中大概。”
賈芸想了想,並不知自己的熟人中,有誰是能吩咐刁三腳做事的,便催他說出那人名字。
刁三腳笑道:“他的名字叫宗羊!”
賈芸驚得幾乎要站起身來,旋即暗自安撫情緒。
他記得可薰說過,宗羊已改名為宗尚義,眼下在甄家做武師。
能說出宗羊原名的人,必定是跟他關系親近的,否則隻用說出他現在改的名字便可。
於是問道:“不知刁大人與那宗羊是什麽關系?”
刁三腳卻指著那婦人,答道:“賤內與宗老師都曾是義忠親王府中的人,她當時服侍其中一個小姐,被一起送進養生堂的。”
賈芸聽到養生堂,便知跟秦可卿有莫大關系。
想起當時可薰還動手捉拿她,如今看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
便改換此前嚴肅的語氣,向那婦人和緩問道:“不知怎麽稱呼嫂子?”
那婦人答道:“在王府時,主子們叫我小蔓,我本姓李,大人叫我李小蔓即可。”
賈芸又問道:“嫂子知不知道與你一起送入養生堂的小姐,後來結局如何?”
李小蔓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當時我們年紀都小,只聽說小姐被一個官宦人家抱養了,後來宗老師找到了我,將我從養生堂領了出來,便隨他去了南方,一直沒有小姐的消息。”
賈芸心道宗羊應該是知道秦可卿去處的,為何不告訴李小蔓?
便又道:“你可知當時還有一位小姐去了何處?”
李小蔓又歎息道:“聽宗老師說,她半路上生了大病,不幸夭折了!”
賈芸便知宗羊在可薰這件事上要瞞過所有人,唯有宗羊和可薰、尋雲知道。
甚而為了保密,不願告訴李小蔓,秦可卿就是她曾經服侍的那位小姐,以免惹人懷疑到甄可薰的身份。
這卻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甄可薰牽系著復仇大業,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便也不說破,陪著歎息一回。
片刻又問刁三腳道:“那位宗老師怎知我聽到他名字,就會明白事情大概?”
刁三腳道:“我也不知究竟,他謀略過人,卻並不願說出詳情,我也不會問他。但從大人方才的反應看,他該是說對了。”
賈芸便點頭道:“確實如此,能從你口中聽到宗羊的名字,我便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刁三腳聽了,便欣然道:“既如此,我就向大人詳細述說其中緣由。”
當下便把此案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原來當時賈蓉為了對付賈芸,去龍禁尉官署賄賂同事,要他們幫忙出力。
龍禁尉本身不能擅自出動,但偵刺使卻有任意行事的權力,龍禁尉的同事便教賈蓉找刁三腳做這件事。
因偵刺使衙門是刁三腳管著,要動用偵刺使只能通過他。
刁三腳當時正在暗訪義忠親王寶藏的事情,此事皇帝早已暗暗派他去辦,為的當然是要用寶藏解決兵餉問題。
他當時就找到宗羊,後者知道寶藏的事情。
宗羊便教他故弄玄虛,多弄出幾個可疑位置,並選擇了幾個地點。
分別是賈府、忠順王府和北靜王府。
將這些地方報上去時,皇帝卻對賈府並不太關注,隻叫十分留意另外兩處。
刁三腳自然不能問皇帝緣由,宗羊卻告訴他,皇帝是知道寶藏大概去向的。
當時負責查抄義忠親王的便是忠順王,從中善後的是北靜王,兩方都有人馬出入自己義忠親王和自己的府第。
皇帝是猜想義忠親王的寶藏要麽還在原地,要麽已經是被忠順王或北靜王運走藏了起來。
恰好賈蓉找到他要對付賈芸,刁三腳便故意說出寶藏之事,那賈蓉竟順著說榮府裡面就有寶藏。
刁三腳便順水推舟,故意將寶藏的事情鬧出來。
這是他當初向皇帝獻過的計策,說是用此法敲山震虎,看忠順王和北靜王會否有所動作。
果然忠順王和北靜王在此案上插手了,一個直接去向皇帝要了接手龍禁尉衙門,一個去找太上皇要了聖旨,封賈芸官職。
只是不知道他兩人中,到底是誰對寶藏的問題著緊,還要進一步探察。
賈芸聽了這些緣由,便知自己這個官職又擔了個風險,就是太上皇要通過自己來找到寶藏。
那寶藏應該不在北靜王府,否則當初也不會將宗羊拒之門外了。
也應該不在忠順王府,因那石棍裡面的絹帛寫著詳細開啟寶藏的方法,看上去是極隱秘的,應是不會輕易被忠順王發掘而去。
只不過忠順王和北靜王偷偷運了些明面上所有的財貨而已。
想到這裡,賈芸便問刁三腳道:“不知宗老師現在何處,我可否見他一面?”
刁三腳答道:“要找他並不容易,隻得等他找上我時,才好為你傳達你的意願。”
賈芸點頭表示理解。
像宗羊這樣的神秘人物,自然是要竭力隱藏自己身份位置的。
只怕宗羊此次來京,就是為了寶藏,好為可薰宣揚捐款的事情助力。
心下便更想見到宗羊,與他當面說那些自己曾經與可薰說過的,更遠大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