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賈芸鐵定要將賈蓉捉拿,且賈政因此案對賈蓉也甚是痛恨,勢必導致東西兩府產生巨大裂縫。
那賈珍身為寧國府家主,又是家族的族長,那賈蓉又是他唯一的兒子,豈會甘願被賈芸“折辱”?
若能與他聯手,再加上自己和他各自在官場上的關系,還怕扳不倒賈芸嗎!
想到這裡,賈赦便突然高聲道:“珍哥兒呢,還不趕緊喚他過來,此事太過重大,定要他親身來說話!”
賈政便搖頭歎息道:“我這兩日遣人去喚了他數次,都說是臥床難起,若要請得動他,只怕要你我親自去了!”
賈赦正是要自己去找賈珍,好暗地裡與他商定主意,便爭先說道:“我這就去質問他,無非就是嚇了一陣,能有多大的病!”
說時也不等賈政說話,自己一路跑著出去了。
賈芸見了,心中暗笑。
賈赦的心思,在賈芸面前猶如透明,不用猜就能想得到。
如此正好,方才還怕賈珍不肯來呢!
賈政也聞到了些許火藥味兒,便乾咳兩聲,向賈芸笑道:“他怕要耽擱些時間,你莫如隨我去見老太太,把此事早早向她老人家說明白,也好安撫她的心情。”
又向賈璉、賈環、賈蘭說道:“你們幾個且在這裡候著,等你珍大哥來了,好一起把這件案子聽明白!”
賈璉等人隻得遵從,在這裡守候。
賈政便與賈芸一起向王夫人上房去了。
因這兩日的驚擾,賈母與王夫人便都歇住在王夫人上房,好守著寶玉和鳳姐,若再有事時也能夠一起幾時應對。
此刻房裡房外丫頭婆子比之前多了數倍,服侍賈母、王夫人的大丫頭們都在這裡侍奉。
又加上園裡的眾姐妹也來了,便顯得這裡熙熙攘攘,甚是熱鬧。
賈政與賈芸徑直進了裡面,姑娘們看見了賈芸,都慌忙避讓不迭。
裡面賈母一是不知她們見了什麽要這麽驚慌失措,忙問是何因,探春答道是芸哥兒進來了。
賈母便一掃方才的愁容,向姑娘們笑道:“如今芸哥兒又不是外男,沒必要避他,都出來罷!”
姑娘們聽了,才都扭扭捏捏的回到房內。
這時代閨閣禮儀是刻在女孩們潛意識中的,即使是曾經與賈芸有過肌膚之親的寶釵,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回避。
賈芸見姑娘們先是跑出去,後又陸續進來,便知如今是真正把自己當作家中正經主子了。
他現在的心態也與此前有所不同,以前見到姑娘們時,自己也會刻意避讓,為的是不要把自己的唐突之名傳揚出去。
如今的境況自然不同,心裡便大為放開,不再有那麽多顧慮了。
於是朝姑娘們展顏微笑,笑容裡面充滿著自信。
寶釵、黛玉等人見了,心裡都沒來由的突突亂跳,臉蛋莫名火辣起來。
此刻的賈芸在她們眼中,就像一道溫暖而耀目的光!
賈芸向眾女環視了一眼,卻沒見著可薰,連她的丫頭尋雲和晴雯也不在這裡。
心下便奇怪,可薰是最喜熱鬧的,如今怎麽沒跟著姑娘們來?
想著時,賈政已經領他進了裡間。
賈母見了賈芸,比往常更加歡喜,忙教外面丫頭們道:“快拿兩隻凳子來,讓你老爺和芸二爺坐!”
一時便有丫頭去拿了凳子,放在賈政和賈芸身前。
賈芸先是作了一番推辭,賈政卻拉著他一起坐下了。
前幾日還躺著的鳳姐和寶玉二人,此刻都已能起床走動,只是因三十三日期限未到,都不敢出這個屋子。
那鳳姐是這裡除了老太太和姑娘們外,最覺欣喜的一個。
賈芸得到從三品的指揮同知,於她來說,是自己的體面。
寶玉仍是像前幾天一樣不冷不熱,好似看透了人間禍福似的。
倒是那王夫人不僅沒有高興,甚且還皺緊眉頭,似是有什麽擔憂。
賈芸一一看在眼裡,心裡有了個底。
這時賈政向賈母笑道:“方才芸兒是帶著許多錦衣衛來的,大部分人馬在外面保護咱們兩府,如今賊子再也不敢來了,老太太還請放寬心,並讓裡面女眷們都莫要再擔心了。”
賈母點頭笑道:“虧得芸兒有本事,否則這次只怕要遭大難了!”
賈芸忙客氣道:“主要是太爺和北靜王爺照拂,為我爭取了這個官職。”
賈母道:“他們只是順勢而為,重要的是你有本領,否則咱們府內這麽多男子,也沒見誰能當上這樣的大官!”
在賈母等人眼中,家裡繼承的爵位只是虛的,可能看起來很體面,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朝廷重臣。
賈芸這個官,雖然級別上比家裡的爵位低,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官。
最直接的對比,就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上朝的資格。
賈政的官職較低,沒有資格上朝;賈赦只是承襲了個爵位,沒有實際官職,也不能上朝。
除非皇帝特別宣他們,才有可能在朝堂上與皇上見面。
賈芸的官職級別是可以上朝的,只不過由於他的職務特殊,並不需要在朝堂上匯報任務,也就不用每日去上朝。
賈政見賈母如此說,便附和道:“母親說的是,往常也有請北靜王等人疏通官職的,但朝廷也隻給了些不上不下的虛職。如今芸兒這個官職卻大是不同,此前北靜王與我說,是太上皇聞知了芸兒的人品行止,對他大為讚賞,因此早早就定下了鎮撫司的差使。”
賈芸聽了,想起此前賈政說北靜王被自己謀官的事,看來事情早已定了下來,只不過那北靜王想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可以顯得他有力挽狂瀾的本事。
這北靜王看來是繼承了他父親的手段,說不定也是個順風轉舵的人。
他父親前任北靜王先是與義忠親王交好,甚至到了共同謀算皇權的地步,卻在義忠親王壞事後斷絕關系,把前來投靠的宗羊打了一頓。
原書中賈家、甄家被抄,大概率有他在後面反戈一擊,加速了這兩家的敗勢。
賈芸正思索著北靜王的品格,卻聽裡面傳來寶玉的聲音道:“既然他如今不一般了,那我就把怡紅院讓給他住,豈不兩全其美!”
眾人初聽他這番話,以為是酸言醋語,卻又見他的語氣甚是誠懇,竟是真的要讓出怡紅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