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慌忙蹲下捂住小女兒的眼睛。
“娘親,怎麽啦?”
一點防備都沒有,就被捂住眼睛,小女孩嚇得挨緊了娘親。
“沒事,地上的老鼠在撕咬,小孩可看不得!”蘇氏撒了一個謊。
張捕頭見到少奶奶,剛要打招呼問個好。
蘇氏板著臉訓道:“快走,別汙了小孩的眼。”
張捕頭拱了拱手,嘿嘿一笑,帶著捕快們快速走出了後院。
曉蓮睜開眼睛,用那雅嫩的聲音問道:“阿娘,老鼠跑了嗎?”
“跑了!”
蘇氏笑了笑。
把小女兒帶到後院的花園,就吩咐丫鬟帶著曉蓮後花園玩去了。
蘇氏來到了郎君的書房。
蘇式的郎君,就是范興則的嫡長子范文斌,也是一位秀才,此人長得倒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范文斌卻完全不像他父親,不但沒有一點惡習,還為人善良,彬彬有禮、飽讀詩書。
范文斌一直在讀書備考明年的鄉試,兩耳不聞窗外事。父親那些齷齪之事,他也無暇關注。
“郎君”
蘇氏未進門,便叫了一聲,清甜的嗓音飄進了書房。
范文斌一聽是自己的娘子來了,面露喜悅,忙放下手中的書卷。
“娘子”
“娘子臉色有些不對,又發生了何事?”范文斌關心地問道。
“唉”
“郎君隻知讀書,莫說不問天下事,那家事總得過問一下吧!”
蘇氏心情有些鬱悶,深吐了一口濁氣。
她找不到人傾訴,也只能找自己的夫君,發發牢騷。
可自己的夫君隻懂得讀書,家中大事小事他一概不過問。
她可不想自己的夫君,變成一個書呆子。
“唉!父為子綱,吾又有何辦法?總不能作為兒子的去訓訴父親,這不是有違綱常。”
聽范文斌的語氣,他並不是不知道父親所作之事,他也知道娘子說的是何事。
蘇氏聽到夫君所言,氣不打一處來。夫君這麽懦弱,以後該如何能撐起這個家。
“那照郎君所言,夫為妻綱,作為妻子一切都要聽夫君的,不論對錯?”
如果是別人家,家裡哪有女人說話的份。蘇氏卻不同,從小性格直爽、大膽,敢於發表自己的觀點。
當然,那是在蘇家,自己的娘家才敢這麽任性;在范家,她也只能在夫郎那裡耍耍性子。
蘇氏有些生氣地問道。
“讀書的目的,是為了作甚?恐怕多少讀書人會站出來,大言不慚地說,讀書是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郎君,你又做到幾何?”
……
蘇氏也顧不上三從四德,一口氣把心中怨氣說了一通,也管不上夫君樂不樂意。
如果要是其他女子,在夫君面前哪敢這麽說話。敢這麽說,此時早已給娘子一巴掌。
要是說范文斌懦弱,倒不如說他太溺愛著自己的娘子。
“娘子,郎君也無奈啊!”
“郎君一直發奮讀書,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中舉,如得一官半職,也能獨立門戶,眼不見為淨,省得娘子整天為父親所作所為鬧心。”
此時的范文斌,頓感內心焦脆。
中舉,能中自然是好!可是范文斌也是考了有好幾次了。有多少人考了一輩子還是個秀才,何時能夠中舉,論誰也說不好。
“夫君啊!你父親所做之事,吾作為婦人也管不了。可他拿小孫女來作文章,這恐怕不太妥吧!”
蘇氏最氣的其實就是這個,這個公公拿著訂娃娃親的名義,要了人家六百兩銀子。
要是娃娃親是真的,她無話可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常理不管誰都要遵守。
可她聽說,這位公公不但沒訂娃娃親,還要貪墨人家的銀子,這事傳出去,范家的臉面何在,蘇家又有何臉面,小女兒長大後還要不要嫁人。
“哦!這事吾知道,吾原以為父親真的要跟奚家訂娃娃親,畢竟范奚兩家祖上交好,吾也沒阻攔。“
”再說父親是家主,吾作為孩兒,也只能尊重他老人家。後面,你所說之事,吾確實不知”
蘇氏一聽更氣了,大口大口呼著氣。
“范文斌,吾如何說你是好?吾明日帶小女兒回娘家一趟,郎君自己好好讀書吧。”
“娘子回娘家一趟也好,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娘子生氣,范文斌也無可奈何,他也無法勸說父親,父親手中早已沾滿別人的鮮血,你又該如何勸。
難道隨便這麽一勸,父親會痛改前非,金盤洗手,把血手洗乾淨,然後搖身一變,就能成為清廉愛民的好官員。
此時,范興則在廳堂連咳了幾聲。
柳氏從屏風後面走了過來,身上一顫一顫的,步伐有些沉甸。
“薑師爺,為何有些發瘋?”柳氏不解地問道。
“哼!這個老滑頭,他可是一個千年狐狸。”范興則半閉著眼睛。
薑師爺被兩個捕快扔進了大牢。
身子的晃動,又加個牢獄的惡臭,把薑師爺給熏醒了。
薑師爺晃了晃腦袋,才感覺脖子有一些酸痛,發呆一會,才回想起剛才的事情。
一想到剛才的事,薑師爺怒火中燒難以抑製,伸長了脖子就破口大罵。
“范興則,你這個王八蛋,卑鄙無恥,過河拆橋的小人……。”
薑師爺罵了好一陣,沒有人理會他,相反,打擾了其它牢房睡覺的犯人,氣得他們把薑師爺臭罵了一頓。
薑師爺在牢房裡,罵了三天三夜。
那日夜晚,張捕頭來了,手中還拎著一壺酒跟油紙包著的燒雞。
“別罵了,有何用?”
薑師爺一看是張捕頭,便停止了叫罵聲,癱坐在地上。
“你怎麽來了?”
薑師爺平淡地問道,對於此事,他沒有去責怪張捕頭。
薑師爺在衙門跟張捕頭的關系還不錯,再說老張只是一個捕頭,做任何事都是范某安排的,人在屋簷下,張捕頭也無計可施。
“唉!來看看兄台,畢竟同僚多年,以前也承蒙薑師爺關照,不然,也混不到捕頭的位置。”
張捕頭邊說邊倒了酒,撕開油紙,露出油光發亮的燒雞,拿起燒雞用力手撕一個雞腿,扔給了薑師爺。
薑師爺也不客氣,接過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挪了過來坐在桌前。
“斷頭酒?”
薑師爺冷不丁的問了這麽一句。
“嗯”
“你也太小氣了,隻帶了一壺酒。”
“就你這個酒量,半壺你就得倒。”
“你這小子,這一壺光我一人喝不成?”
“得得得,吾叫人再去打一壺酒,管夠?”
“這才夠兄弟!”
倆人的對話,似乎在酒樓吃酒閑聊,你一言我一語,還講起葷段子。
酒過三巡,薑師爺有了一些醉意,張捕頭可仍然清醒著。
“范明府說了,保證你家人沒事,還給一筆銀兩。”
張捕頭邊倒酒邊說道。
薑師爺聽了只是歎了一口氣。
“行,那誰作保?”
“兄弟幫你作保?”
“成”
張捕頭名聲雖然不好,但為人還是講些義氣。
張捕頭拿出一張狀紙,遞給了薑師爺。
薑師爺瞄了一眼,狀紙上無非是寫著自己的罪名,羅列了一堆,不過,薑師爺也不在乎了。
簽字畫押,一氣呵成。
扔掉毛筆,薑師爺哈哈大笑,笑出了兩行眼淚。
“拿酒來。”
張捕頭端過去一碗酒。
薑師爺遲緩了一下,又問道。
“兄弟,確定下藥了沒有?”
“下了。兄弟辦事你放心,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放的,包你死得透透的。”
薑師爺端起酒碗,一仰頭一張嘴,一口氣喝了下去。
沒過一會,薑師爺嘴角流著血,捂著肚子倒下了。
張捕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卷起狀紙,關上牢門鎖上後,搖了搖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