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皆或許如此,看似繁複困難,實則對某些人而言,卻是輕而易舉。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人難以置信,奚鼐心生疑惑,繼續追問。
“二弟,切勿欺兄長,此事事關墨錠品質之提升。“
奚鼎笑答:“兄長,弟豈有誑言之時。”
言畢,奚鼎臉上泛起一抹難掩的紅暈。
易州他還不是瞞著大家,偷偷挪用了庫房的錢……。
一提及此事,奚鼎略顯局促地道:“愚弟之言或許有說過頭之嫌。”
“難道你言之鑿鑿,盡是大話?”奚鼐一急聲調略有提升。
這突如其來的高音,在座眾人著實一驚。
尤其是奚鼎,略顯緊張地說道:“愚弟,曾言虛實,隻此一次,也不過在易州……”
“二弟,你又口舌生花,長兄詢問的是新羅墨錠之事,你有幾成把握?”
這二弟,在平常就喜說些大話,時常令奚鼐急火攻心。
“哦,就這事情,愚弟有十萬把握。”
“新羅墨錠的配方,愚弟是否還牢記?”
“兄長竟忘了嗎?易州墨工坊中,愚弟曾親手製作過,與新羅墨錠無異。”
“只是當時,愚弟認為,這事不值一提,所以未告知兄長詳情;不過侄女奚超卻是知曉的。”
“若諸位不信,吾可當場展示,讓諸位看看,吾所言是否虛假!”
祖老聽聞後,略帶興奮地說道:“好,若能成功製作,奚鼎必將功成名就。”
“祖老,如此小事,何足掛齒?”
旁觀者聞言,心中不禁一顫,似乎感受到二弟奚鼎言語中的尖銳如匕首一般,隨時能捅你一刀。
在皇宮的墨工坊,製墨工藝雖然流傳有成熟的工序,但尋找鹿角卻成了難題。
劉監丞聽聞要尋鹿角,自告奮勇,為了獲得鹿角,不惜前往太醫館一趟,耗費重金才換得幾根珍貴的鹿角。
據太醫院傳聞,這些鹿角乃是新羅國每年上貢之物。
新羅國產鹿角豐富,而將鹿角與墨膠相融,興許是偶然發現,或許也正是緣起其中。
煉製鹿角膠,並非易事亦非簡單,這需要不可輕忽的時間和耐心。
首先,須將鹿角潔淨如初,反覆浸泡於清水中,去除其中的雜質,這一步驟單單就需時二十晝夜。
緊接著,以熾炎燒煮,以微焰緩熬,方能熬取出鹿角的精髓,這熬煮之法需反覆進行,熬煮至少七次提取湯汁。
繼而,以中火持續熬煮至得膠,直至膠液濃稠如糊狀為止。
先不論鹿角昂貴,僅是煉製膠液之過程,便需耗時月余。
這些技藝,實則無需他們親手操作,墨工坊的墨匠們,平日裡閑來無事,一旦聽聞有新的項目在研製,個個蠢蠢欲動,爭相投入其中。
然而,祖老等四位墨匠,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次他們要製作的是新羅墨錠,每一個工序都需要他們親自監督把關。
二弟奚鼎前往翰林院時,還無意中得知了一則消息。
有人在打聽他們兄弟倆的消息,據說是一個名叫彥之的秀才。
奚鼎將這事告訴了長兄奚鼐,奚鼐聽聞此事,除了震驚外,更多了一份感動。
按理,易州寶墨事件中的責任不應歸罪於彥之,但是為了解救奚鼐,彥之卻不惜奔波至京城四處求援。
雖未能如願,但這份誠摯的心意,卻令人感到一絲溫暖。
與彥之的交情也不過是淺顯之交,卻未曾想到他們把奚家視如摯友;換做他人,奚家若有難,恐怕早就溜之大吉。
奚鼐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彥之先生,此情此意,不知何時能報答?”
“二弟,彥之先生必然知曉我們的平安,然我們亦需有所表示。”
“否則,以彥之先生的為人,定會憂心忡忡。”
奚鼎與彥之先生相識,雖淺,卻能窺見彥之先生的深情厚意。
“兄長所言甚是,然又當何去何從?”奚鼎詢問道。
“稍待片刻,我將書函一封,由你轉交陳修撰,還望他轉交於彥之先生。”奚鼐安排道。
“是,兄長。”
幸而如今在朝中略有些人脈,否則身在深宮的無名小卒,一旦心生出外之念,無疑是癡人說夢話。
奚鼐筆鋒一轉,簡述了形勢,安撫彥之先生無需憂慮,最後留言,兩日後他將出宮訪黃公公私邸,屆時可相敘。
書函寫就,托二弟奚鼎轉交陳修撰。
當然,並非直接結識彥之,而是通過其友敬翔(子振)而漸生交情。
當然,陳修撰也並不是直接認識彥之,而是認識他的朋友敬翔(子振)。
陳修撰跟子敬有一些公務上的交集,一來二去也就相熟了。
其二,陳修撰的官職比子敬高,人家也是有意的結交。
再小的官也有人巴結,更何況陳修撰也是六品官員,在尋常百姓看來已是不小的官職。
此事說來也巧,二弟奚鼎送完信前腳剛走,子敬後腳就來找陳修撰了。
此次來,也並不是為了彥子的事情,而是公務上的事。
真是無巧不成書,陳修撰毫不費力地將信函交至子敬手中,並交代了幾句。
子敬接過信函,匆匆告辭返家。
這些日子,彥之一直與子敬同住。
子敬未覺得此舉有何不妥,反倒因有彥之相伴,日日對酒當歌,雖生活清貧,卻頗悠然自得。
子敬還沒踏進屋, 就大叫了起來。
”彥之,彥之,奚家兄弟來信了!“
彥之聞言,一臉喜色,急忙丟下未穿完的鞋,徑直走向子敬。
“子敬兄,書信實有?”
“唉!難道吾會誆你?”
“快拿來吾看?”
彥之焦急地想了解奚家兄弟的近況。
接過書信,急不可耐地拆開封皮,差點連書信紙都被他激動地撕破了。
書信雖然簡短,卻蘊含深意。信中提及奚家兄弟平安無事,還望他切勿掛念。
彥之凝神看著書信,而子敬則在一旁有意無意地提了幾嘴。
“據說奚家兄弟雖未任官,但上面有人關照。”
“就連陳修撰也竭力巴結他們。”
“若有所求,求個一官半職並無難事。”
“權傾朝野,掌控生殺大權。”
“彥之兄啊。”
“你聽見了嗎?”
讀罷書信,彥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淡然地說道:“他們平安無事,吾也該離開京城了。”
子敬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急忙追問。
“何意?”
“你真的要放棄在京城的機會?”
“這等千載難逢的良機?”
“你卻不為之全力爭取?”
彥之搖了搖頭,淡然地回答。
“何必去求人,雖得一官半職,卻失尊嚴。”
“何況,偏門得來的官職,心有不安,何苦再追求?”
子敬默不作聲,因為他深知彥之的性情,勸說無濟於事,索性選擇了沉默,免得徒增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