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倆來到正堂,準備向大掌櫃奚鼐稟告。
“兄長”
“父親”
奚鼐雖然是大掌櫃,其實他早已是甩手大掌櫃,大大小小的事務全是他弟弟跟兒子在打理。
奚鼐雖然不管具體的事情,但什麽事他都一清二楚。
奚鼐慢悠悠的喝著茶,不緊不慢,邊喝還邊吹著熱氣。
“事情都辦完了?”
“兄長,辦完了。”
“父親,比原計劃還順利。”
叔侄倆規規矩矩站著,大掌櫃問什麽答什麽,除此之外並無其它。
“辦得很好。”
奚鼐點了點頭。
“二弟,通過這件事,也長進了。”
“超兒,你是真的長大了。為父,也……放心了。”
奚鼎心裡一緊,莫非兄長知道挪用庫銀一事。
奚超心裡也一驚,父親這是何意,莫非又有什麽事發生?
“兄長,六百兩銀錠已準備好。”
“父親,訂娃娃親的聘書,已起草好,您要不要過目一下。”
奚鼐滿意的點了點頭。
奚超遞上了聘書,以為父親要瞧上幾眼,然後再提出一些建議。
沒想到父親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放在案台。
“希望能拿錢消災,奚家也許能躲過這一劫。”
誰也沒想到,奚鼐會說出這番話。
“兄長,您是不是多慮了?”
“是啊!父親,或者范縣令是真的想與我們奚定聯姻。”
奚鼐又端起茶盞,一淺一深喝了兩口。
“聯姻,除非把奚家墨賣了。”
叔侄倆一聽,驚得張大了嘴巴,久久才合上。
“兄長,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
“父親,賤賣墨錠莫非您在安排退路?”
奚鼐笑了笑,笑得卻有些尷尬。
“如今的大唐風雨飄搖,烽火四起;我們商賈人家又能作甚?我們只能繼承祖訓,做好墨低價出售,為天下讀書人能用得起。”
“待到春來時,天下讀書人,必定重振華夏”
父親胸懷大志,又有幾人知?奚超聽了雙眼濕潤,心中五味雜陳。
“二弟,超兒,明日繼續清理墨錠。”
“你們忙碌了整日,快去休息吧!也不必過於擔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這句話是奚鼐安慰自己的弟弟跟兒子,其實也是在安慰自己。
翌日。
日升已過。
奚鼐穿著整齊,還是前陣新做的衣裳,準備好了一輛馬車,以防萬一,還請了易州三虎鏢局押鏢。
縣衙門就在南市的繁華地,其實離奚家墨行也不遠,應該不到二裡地。
如果是趕馬車,不用半柱香的時間就能到;奚鼐還請了鏢局的人押鏢,而且一請就是請了六個鏢師。
就連奚超都覺得父親過於謹慎了。自家墨坊大把人,如果怕半路被人劫,大不了多叫一些人去。
西市雖然破陋些,比不上南市,但畢竟還在城內,哪個夠膽,在城內劫持銀兩,不是嫌命大嗎?
奚鼐看自己的兒子一臉疑惑,忍不住笑了笑。
“超兒,你是不是覺得為父多此一舉?”
“父親,不是的,孩兒只是不解?此舉何意?”
奚超沒有隱瞞,在父親面前也藏不住。
奚鼐收起了笑容。
“此舉兩種含義,以防范某半路使詐,按理應該不會,但不得不防;二是三虎鏢局重要的不是押鏢,他們是重要的見證人。”
“不管發生什麽事,有人為我們作證。”
奚超一聽,心中更是佩服萬分,還是父親老謀深算,每走一步都深思熟慮。
奚鼐請了六個鏢師,還叫六個長工,除此之外,一個親人都不帶。
奚鼐坐在馬上,剛走沒幾步,奚超又把他叫住了。
“父親,父親?”
馬車又停了下來。
“超兒,何事?”
“父親,你的孫兒也是吾的孩兒,要不您留在家中,孩兒去送聘書?”
奚鼐知道超兒是擔心自己,笑了笑。
“哎!為父是去送禮,又不是去作甚,無須擔心。”
“駕……。”
看著馬車消失在街尾,奚超心裡七上八下,生怕發生什麽事。
奚鼐坐在馬上閉目養神,不知何時就到了縣衙門口。
“大掌櫃,大掌櫃,到了,到衙門了。”
衙門兩側矗立著一對高大威武的石獅子,守護著這衙門之地,牆面密布著青磚,大門由厚重的紅木打造,鑲嵌著金色的裝飾,好不氣派。
奚鼐緩緩睜開眼睛,淡淡地說道:“哦!到了。”
剛下馬車,衙門內走出一位身穿青灰長袍老者,老者認識奚鼐。
滿臉笑容迎了上來。
“哎喲!奚掌櫃,您來了!吾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奚鼐沒認出這位長者,看裝扮應該是范縣令的幕僚。
“您是……?”
“在下是師爺薑錦江,范明府昨日就交代小人,在門口恭候貴客。”
“哦!原來是薑師爺,失敬,失敬!”
范興則怎麽沒來迎接,送銀兩的日子,不應該啊!
薑師爺一路帶著奚鼐,一路說些客套的話,奚鼐半句沒記住。
倒是看見衙門正殿上,高懸著一塊金碧輝煌的牌匾,上書“光明正大”四個大字,莊嚴而神聖。
進了衙門,衙役接過六大箱銀兩,抬進了府中。
薑師爺帶著奚鼐來到六房,找書苑 zhaoshuyuan 大堂東側是吏、戶、禮房,西側為兵、刑、工房。
簽訂聘書屬戶房管,聘書已寫好,雙方孫兒的姓名,生辰八字都已寫上,只需戶房管事“經承”,抄寫三份,雙方長輩簽字,衙門蓋章即可生效,衙門留底一份,范家與奚家各執一份。
按理是這樣的,當奚鼐拿出起草好的聘書,薑師爺也恭恭敬敬的接過了聘書。
薑師爺看了看聘書,表情有些怪異,驚歎道。
“哎!奚掌櫃,你大意了。這聘書上沒有媒婆作保信息,這也不行啊。”
奚鼐拍了拍腦門,歎了一口氣,附和道:“哎!你看看吾,粗心了不是。”
“薑師爺,要不這樣,吾吩咐手下去街上請一個媒婆過來。”
薑師爺一聽,神色一變。
“也行,不過……這事還真不湊巧,范明府去州府商議政事了,要過幾日才能回,你看如何是好?”
“那,如此不湊巧,就等范明府回府時再議,如何?”
奚鼐佯裝無奈,歎了一口氣,隻聞其聲,未呼出氣。
薑師爺也感到有些無奈。
“奚掌櫃,實在抱歉。你看,禮金這事就先退回去吧!”
奚鼐呵呵一笑。
“哪有禮金退回之說,禮金已送到,聘書再補也不遲。”
薑師爺思索了一會,說道:“那行,吾就代范明府先收下。”
倆人你一言我一句,讓旁人都聽糊塗了。
留下了六百兩銀錠,臨走時又跟薑師爺客套了一番,連用餐都推掉了,奚鼐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