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地。
常山國境內。
隔著漳水的一條支流,楚軍和常山軍正在引弓互射。
這條無名小河雖然只有不到五十米寬,水流亦不湍急,只是它的地形頗為奇特,是正好卡在了兩座大山中間,如果楚軍想要前往東垣城,而又不想繞一個大圈子,多費上四五日的功夫,那麽渡河則是最佳選擇。
不過常山軍顯然是意識到了它的重要性,在楚軍到來之前,便是將河上原本存在的木橋給拆掉,並在水下布置暗樁,防止舟船可渡。
於是便是發生了兩方互射的場景。
他們皆是箭矢準備充足,誰都暫時奈何不了對方。
楚兵甲罵罵咧咧道:“你們慫在對岸,和烏龜縮在殼中有什麽區別,敢不敢與我們正面一戰,看你大父我砍不砍翻你就完了。”
“伱過來啊。”常山兵甲猖狂大笑,“你們這麽有能耐,怎麽只能在對岸跳腳呢。”
楚兵甲牙癢癢恨道:“小賊,敢讓我們安穩架好浮橋,不在那箭矢上點火不?”
“那你們怎不撤軍呢?”常山兵甲呵呵道,“還是那句話,你過來啊!”
“豎子,我入汝母!”楚兵甲是破口罵道。
常山兵甲搖了搖頭:“吾曉汝之心切,汝莫躁也,而後汝……呃……”
一直沉默不語的楚兵乙望著對岸捂住喉嚨緩緩倒下常山兵甲,冷冷吐出兩個字:“聒噪。”
“兄弟厲害!”楚兵甲雙眼放光,“你簡直有當時項王與安澤侯在鹹陽郊外的風采了啊,一箭定乾坤,隔著近百步射殺那狗賊,彩!”
如果不是手中拿著弓箭,他簡直是想鼓起掌來。
楚兵乙咳嗽一聲:“低調低調。”
而在兩人身後,是一名拿著竹簡與刻刀的史官,在默默記錄。
“楚王二年七月末,王率軍伐常山,郊野受阻,兩軍隔河對射,互罵之聲震動山野,不絕於耳……”
在刻下這段話的時候,河岸對面忽然是射來一支冷箭,貫穿了他的右臂。
這史官慘叫一聲,刻刀和竹簡跌落在地。
不過他沒有去管自己血流如注的右臂,當即是慌忙地要將掉到地下的竹簡給撿起來。
楚兵甲是聞聲回過頭來,見著狼狽的史官,趕忙是後退轉身道:“我帶您去療傷。”
“不用不用。”這名史官擺了擺左手,倒抽著冷氣,“我得在這裡記錄這場戰爭,不然後世該缺失相關的史料了。”
楚兵乙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這手傷成這樣了,能刻字?”
史官一愣,發覺到自己右手不止是劇痛,而且已經抬不起來。
楚兵乙又瞥了瞥楚兵甲:“你這還愣著幹啥,將人扶回去啊。”
“哦哦。”楚兵甲趕忙上前,幫著史官拿上刻刀和竹簡,扶著他走向後方。
而一箭準確射中史官,並非偶然事件。
常山軍中是派出一名神射手,他弓弦聲每次響動,都會引得常山軍士卒中響起巨大歡呼聲,他弓弦聲尚未停止,楚軍這邊則已經倒下一人。
這名常山軍神射連射十余箭,箭箭皆能帶走一名楚兵性命,甚至還射殺了楚軍的一名百夫長。
這樣一來,常山軍的氣焰陡然囂張起來,紛紛喊道:“區區楚人,豈敢來犯;吾有神弓,懼而畏哉?”
那名神射手顯然是人來瘋的性格,周圍歡呼聲越盛,他臉上的神色便越激動,甚至直接走出他前方盾牌兵掩護的范圍,不斷尋找楚軍中重要的目標,拉弓射箭,去奪取他們的性命。
只是楚軍試圖反製,卻沒有任何一人能在對弓時勝過那名神射手。
楚軍的士氣頓時遭受了不小打擊。
“前面是個什麽情況?”攔住一名行色匆匆的傳令兵,剛從項羽大帳走走出的陳洛問道。
聽著河流對岸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他不由得眉頭微微皺起。
見是陳洛,傳令兵拱手行禮後尊敬回答:“稟安澤侯,常山軍中有一神射,氣焰囂張,已射殺我軍士卒逾三十人,欲告於項王,請王上出手,射殺那廝,挫挫他們的銳氣。”
“哦?原來是有這事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陳洛輕笑一聲,“你去取我弓來,對付一名小卒,豈用項王出面?”
要是項羽專程來射殺常山軍中的那名弓手,那屬實是大材小用。
指不定因為這事,對方還能在史冊上留下個名字。
射殺了楚軍這麽多士卒,難道還能讓他佔個便宜不成。
陳洛微眯著眼,在隔河岸還有百余米時,便是認出了對方那名囂張的弓手,一個人壓製得自己這邊幾十米河岸的楚軍不敢探出全身。
“有點東西,但是不多。”陳洛揉了揉下巴,給出自己的評價。
他站著這個位置觀望了大概半刻鍾,那名傳令兵是抱著一副長弓,一筒箭矢,以及一具甲胄小跑過來。
“安……安澤侯,您要的東西我拿來了。”
陳洛取過長弓,再是從那筒箭矢中抽出一支箭來,再把那具甲胄推了回去。
他緩緩出聲道:“這些已經足夠了。”
說完,他左手拎著長弓,右手握著箭矢,步伐穩健地走向河岸。
走到離河岸還有三四十步距離的地方,陳洛將箭矢搭在弦上,將手中長弓半舉起,眼神已經鎖定了河岸對面的那名囂張的常山軍弓手。
下一瞬,對方仿佛察覺到了陳洛的注視,目光朝著他所在之處移動而來。
“轟!”
沒等那常山軍中的神射手再作出過多反應,陳洛已經一箭射出。
弦聲霹靂,箭快如龍,眨眼間便跨越波濤翻滾的河面,又從數面盾牌中間的空隙穿過,將那人釘在地上,
場面死寂數秒,接著楚軍這邊爆發如雷鳴般的歡呼。
而對岸的常山軍瞬間如喪考妣,失去鬥志。
兩軍士卒鬥志的狀態是瞬間逆轉。
在楚軍迅猛的攻勢下,常山軍是沒有堅持多久,便半潰退地撤走。
陳洛見狀,是將長弓丟給親衛,悠然背著手,瀟灑往回走去。
“對了,我怎沒見著史官,剛才這一幕沒有記錄下來嘛?”陳洛目視前方,輕聲問道。
傳令官撓撓頭,回想起來路上碰見楚兵甲攙扶著史官的場景,於是老老實實答道:“安澤侯,我好像之前是看到史官他是被射傷了,扶去後面休息去了。”
陳洛:“???”
那自己剛才擺了那麽久的姿勢,連到時候史書上該怎麽記載都想好了,就寫“當時是,常山軍中有一神射,射殺楚卒數十人。安澤侯聞之,一弓,一箭,未著甲,抬手瞬誅之,楚軍讚歎而常山軍懼逃”。
結果你現在告訴我史官傷了?
“靠,常山軍真特麽畜生,連手無縛雞之力的史官都傷,****,簡直是***啊。”一路上,陳洛一邊維持著高手形象,一邊在低聲罵罵咧咧地走回營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