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東門。
每天有大批大批居民拖家帶口,搬著自己身上為數不多的家當從這裡離開,前往不遠處的新城。在那裡,他們可以分到田地,分到住房,只需要賣上一些力氣就夠了,是真正的希望之地。
此時的城門附近,兩位身著華貴衣裳的女子正駐足觀看著這幕。
她們從容而優雅的神色,與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倒沒有人敢生出別樣的心思去覷覦她們,畢竟她們身後站有足足八名侍衛,腰間別著明晃晃的刀劍,震懾宵小。
沒隔多久,一名腰間佩玉的中年人騎馬前來,遠遠望見這兩位女子後,早早下馬,步伐較快地走了過來。
“拜見嫂子,見過樂公主。”蕭何恭敬地進行了一禮,“您二位乃千金之身,何故跑來這雜亂之地,恐有閃失。”
之前他倒是改過口,稱呼呂雉為王后,只是對方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叫法,覺得太過生疏,於是便讓自己仍是保持在沛縣時的原樣。
呂雉微微頷首,還禮後道:“蕭丞相免禮。”
“蕭叔父好。”原本神色恬靜的劉樂,眼神頓時冒出慌亂與緊張,是奮力地抿了抿嘴才擠出來這麽一句話。
雖然蕭何不算生人,但她在外人面前仍是極不習慣。
因此打過招呼後,劉樂是小手在袖中攥成拳頭,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後挪動,退到了呂雉身後,將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呂雉是淡淡笑著說:“這些日子您是日夜操勞,一直在籌備新城建設,孤未能幫到你什麽。
今日孤帶著樂兒出門散心,順道看看這裡的具體情況,若丞相是什麽需要幫助的地方,您盡管提就好。”
“多謝嫂子,我這邊的進程相當順利。如果需要您的幫助,那我定是會言明的。”蕭何回答客套。
他作為大漢丞相,在後方是實權第一人,如果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那估計呂雉同樣難辦。
“丞相這兒順利就好。”呂雉話鋒一轉,是問道,“對了,丞相可曾知道楚地戰況如何?”
原本站在後面摸魚發呆的劉樂,瞬間豎起耳朵。
想了想,蕭何是答道:“根據旬日前傳來的消息,當時王上是已經攻到彭城底下有一兩日了,與項王成功合兵,那熊心大概是撐不住多久了。”
“好的。”呂雉面色依舊平靜,看不出喜悅的樣子,“丞相日理萬機,我和樂兒只是在城中逛逛,您可以回去處理政事軍務了。”
“是。”見呂雉有讓自己離開的意思,外加他確實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處理,蕭何便是行禮告辭。
待到蕭何走後,劉樂上前兩步,面露興奮地問道:“阿母,阿父是不是快要回來了,那項王他們會跟著一同來關中嘛?
還是我們將要去沛縣呢,在沛縣的屋子雖然沒有這裡的好,小了很多,但晚上不會冷冷清清的,回去那邊也是好的。”
見著平時沉默寡言的女兒短時間內說出這麽多話,呂雉不由得多望了她一眼,然後淡淡說道:“你阿父大概是會想要留在關中的,比起沛縣,這裡更適合作為未來王國的根基。”
“哦,好吧。”劉樂略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那項王他們呢,會一起過來嘛?”
聽到這話,呂雉頓時聯想起前些日子有宮女向自己匯報情況,說劉樂經常是在樹下繡女紅,縫香囊,原本她還沒有多心,現在看來,是有情況啊。
微微眯眼,呂雉輕聲道:“我聽說樂兒你這些天裡,常常是來到城樓上眺望遠方,是在盼誰歸來嘛?”
“啊……我沒……”劉樂瞬間是漲紅了臉,雙手局促地輕輕擺動,“我是在想念阿父,希望他能早日平安歸來。”
呂雉冷哼一聲:“想他作甚,跑出去快一年了,每次有書信過來,要不是問蕭丞相要糧草,要不就是問蕭丞相要甲胄,哪次提到過我們?
哦,偶爾問問伱弟弟的情況,這他還是會做做樣子的。
至於我們娘倆,只怕是早就被他拋到腦後去了。”
她這話看似是在吐槽責怪劉邦,實際上是想借此點醒自己的女兒,讓她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唔……”劉樂微微低下頭去,心底卻止不住地泛起一股甜意來。
阿父對阿母不聞不問,可某人卻是常派手下帶著帛書過來,贈給自己。
書信中的言語雖然樸實無華,卻透露出幾分關切之意,而其中提到“連月征戰除幾分疲倦,卻未曾受傷,概有卿香囊之故”時,劉樂覺得他的平安真有自己的一分功勞。
近日入春,她從去年六月便想要完成的“四季香囊”,可以補上最後缺失的那份。
對於香囊製作,劉樂雖已經熟能生巧,手藝好了不少,不過比起當初匆匆趕製出的那枚香囊,現在繡的要繁蕪複雜不少,外加她精益求精,常常是需要挑燈熬夜去做。
而就在此時,城門處趕路的百姓紛紛朝邊上避開,讓開一條寬道。
片刻後,數騎從城外進來, uukanshu 他們頭盔上插著豔色小旗,待馬匹小跑起來後,它會在風中飄揚起來。
“看來是有捷報傳來啊。”呂雉自語一句,接著回過頭吩咐,“你們三個過去問問,他們來匯報的是什麽消息。”
親衛得到指令,是小跑著前去問詢在關隘處接受檢查的信使們,亮出呂雉的身份,接著低語幾句,面色一喜,又是快步跑了回來。
“稟王后,彭城於七日前告破,漢王已啟程歸來,不日便可以抵達關中。”親衛是匯報著這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知道了。”呂雉眼中閃過一絲激動,又很快地平靜下來。
反倒是劉樂忍不住道:“只有阿父回來嘛?項王他們呢?”
“這個……稟長公主,那信使沒有言說,在下不知。”親衛愣了愣,才猶豫地回答。
劉樂失望地點了點頭,低聲地說:“那好吧。”
望著女兒這副模樣,呂雉沉默片刻,悠悠歎了口氣。
自己也曾懷有過這般煩亂心緒,只可惜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已經想不起具體的感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