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陽城外。
漢軍近雒水駐扎,營盤齊整,外出伐木的士卒十余人一組,抬著腰口粗細、近五丈長的原木從東北側的山嶺而來。木材進入營地後,被運送西南側進行加工,打磨成格式規格的木板。接著在工匠的指揮下,那些成型的木板是被士卒們有條不紊地組裝起來,打造成可以合規下水的船隻。
此時一陣秋風吹過,拂去士卒臉上的汗滴,緊貼後背而濕漉漉的短衫是浸出絲絲涼爽之意。
這種既不炎熱又不酷寒的天氣,屬於體感溫度最為適宜的時間段,一年僅有兩三個月,在這個時間段裡,哪怕他們是在戶外體力勞作,也不會感到太過辛苦,只需要及時補充水分便可以。
“天使從長安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軍中不能飲酒,但我備上了些山珍野味,請你前去一同品嘗。”
漢軍大營的東北門,陳洛身後跟著軍中諸位參將,面帶笑意地拱手上前。
對於迎接使者這事,自己可謂是輕車熟路。
以前項羽搞不懂那麽多人情世故,熊心派出的那些使者卻又每個都是有一大堆的彎彎繞繞,整個楚軍裡唯有自己出面,可以處理得當。
那名使者還禮過後,讓隨行的下屬取來寫著旨意且蓋有璽印的帛書。
只是他臉上並非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肅神色,而是滿面笑容說:“陽夏侯您實在是太過客氣,吾不過是傳達旨意的信使罷了,您如此鄭重地設宴,真是讓我羞愧啊。”
陳洛眯了眯眼,同樣笑著回說:“您手中的乃是皇后的旨意,我若是怠慢了您,豈不是在對皇后失禮嗎?
那樣的話,該感到羞愧的人應該是我吧。
現在我們先進到大營當中,在那兒您再正式宣讀旨意如何?”
墨家的飛鴿先於這名使者,前兩日就抵達了營中。
因此對於長安那邊做出決定,陳洛早早知曉,他們同意自己南下與劉邦合兵,共擊南越國。
當然,之所以自己沒有即刻發兵,爭分奪秒,想多打造幾艘船,讓運力充足,擁有余裕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一點,則是名義上的旨意還是必須得要拿到的。
走向大帳的路上,陳洛是與那名使者談笑風生,不斷用話術旁敲側擊著對方的身份信息。
最終他確定了自己身側這人並非一名普普通通的使者,對方從亡秦戰爭時,就屬於呂澤的手下,大漢建立後進入文官體系,但身上是有明顯的呂氏派系烙印。
呂雉派出這麽一個人過來,肯定是有其他用意,怪不得自己會多想。
在那使者沒有展現出真實意圖前,陳洛對他客氣點準沒錯。
眾人擁著陳洛和使者進入帳內,按照位次坐好後。
那名使者淺喝了小半杯水,清了清嗓子後起身道:“陽夏侯接旨。”
隨著他話音落下,帳內眾人齊齊站起身來,神色恭敬。
使者朗聲道:“南越犯邊,百姓未安,恰陽夏侯北擊匈奴而歸,為南下襄助陛下不二之選,故而有旨……願陽夏侯率軍得勝,詔盡於此。”
這旨意的措辭中規中矩,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它只是簡簡單單地將一件事情陳述完畢,並分配好陳洛接下來的職責。
沒有橫生枝節,其實就是最好的情況,反倒詔書裡蘊含著八百個心眼子,這才讓人分外頭大。
接完這卷詔書後,陳洛笑著招呼道:“臣領旨,來日便領兵南下,大破南越蠻子。天使,我們這裡是軍營,不用講究太多繁雜的禮節,大家一起坐下,用餐開心便好。”
“陽夏侯可是制定《儀禮》之人,我可不敢太肆意了。”使者明顯放下戒備,還開了一句小小的玩笑。
各人的餐盤被端了上來後,證明陳洛之前所說的確實並非虛言,對於使者的招待,他是下了功夫的。
野雉、野猱、野兔還有菌子,不少後世可遇不可求的山珍,在漢代倒沒有那麽罕見,即使缺少調味品,它們亦有種別樣的鮮美,除了難以獲取之外,沒有什麽缺點。
因為沒有飲酒,這頓飯吃得倒是不慢,僅僅半個時辰,大部分人臉上是帶有飽餐一頓後的困倦。
正式宣布宴會結束後,陳洛發現那名使者仍有留在帳內的意思,於是他不動聲色地側過身去,找那使者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起來。
等到帳中人走得差不多的時候,陳洛作勢要告辭離開,果然是被喊住。
“陽夏侯,吾這裡還有一封信件,需要交予您。”
臉上略帶迷惑地轉過身,陳洛用不解的語氣問道:“您不是已經將旨意送達給我了嘛,為何還有新的信件呢?”
使者揉了揉下巴,壓低聲音說:“這封是皇后要我轉交給您的,至於具體內容,這我是不知道的,您隻管收下,我就完成這項任務了。”
他知道自己被呂雉安排成使者,主要就是為了送這份密信。
不然長安城中比自己更有資格擔任使者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自己屬於呂家的人,由他來送這封密信,呂雉更加放心。
看著陳洛迷惑的神色,他不由得再補充一句:“陽夏侯可還有什麽疑慮嗎?”
“你是說這封信是由皇后送來的, uukanshu而非丞相嗎?”陳洛撓撓頭問道。
使者頷首,往四周掃了一圈,發現最近的侍從也在兩丈開外,於是放心答說:“沒錯。陽夏侯,您應該清楚有些事情不方便直接用旨意傳達,那眾人都會知曉。
故而皇后是將這封信件交給我,讓我私下送到您的手中。”
其實他也不想卷入這種高層的鬥爭當中,只是看著自己面前陳洛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不得已是將話說得明白一些。
“哦?”陳洛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趕忙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多謝天使解惑。”
他這才伸手接過那封密信,直接在對方面前打開。
這看得那名使者一陣緊張。
他對那信上的內容可是一點都不好奇,陽夏侯的路數,自己可是一點都看不懂啊。
過了片刻,陳洛抬起頭道:“等下我會給皇后和丞相分別寫一封信,還請您返回長安的時候帶回去。